把子——“话音未落,雕花门突然被冰凉的金属抵住。
尹珏倚在门框上,白衬衫袖口露出半截机械腕表,蓝宝石表盘映着满室晃动的光影。
“二位且慢。
“他指尖在虚空轻点,全息投影的法务合同悬浮在半空,“今早刚更新的《反封建迷信管理条例》第三章第七款,公然缔结异姓兄弟关系“话音未落,三叔抄起酒坛就要泼,却被厉夜霆眼疾手快拦住。
“三叔,您这坛子酒够买我三个月的零花钱。
“厉夜霆苦笑着按住老爷子颤抖的手,“再说尹珏那台计算机里存着咱家祖传学习资料,您舍得?“
满室寂静中,玉兰花影在黄纸上游移,像极了那年他在漠河冰原上刻的歪扭酒字。
三叔灌下整杯酒,突然抓起鸡血往自己额角抹:“罢了罢了!
等哪天你们在火星上开矿“他醉醺醺的身影撞翻了描金痰盂,惊起满架铜铃叮当乱响。
尹珏默默关掉全息投影,任由那页《异姓结盟风险告知书》在月光里化作点点星火。
檐角铜铃又响,这次混着腕间智能手环的提示音——该给祖宗牌位换电池了。
第二天一早,厉夜霆告诉了尹珏自己心里的秘密,关于“前尘镜”
。
梅子黄时雨总在黄昏后迟迟不肯歇。
陆子鸣踏着被雨水浸透的青石板,衣襟上沾着半干的杏花渍,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今夕何夕。
转过第七道弯,千江映月的匾额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随着穿堂风叮咚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岁月深处苏醒。
“小友要照前世么?“沙哑嗓音自阴影中传来时,陆子鸣正盯着柜台后那面青铜古镜。
镜框上盘踞的螭龙鳞片间渗出暗金色光斑,镜面蒙着的猩红绸布下,隐约可见云雷纹路里流转着水波般的纹路。
他忽然想起昨夜做的梦——城头烽火中,有个红衣女子将襁褓塞进他怀里,间金步摇与此刻镜中倒影的流苏是同款。
老妪枯槁的手指抚过镜沿,腕间裂开的翡翠镯子渗出丝丝血线:“三滴心头血,便能照见前世因果。
“她忽然扯开衣领,心口处竟绽开血色莲花,花瓣边缘隐约可见甲骨文般的符咒,“当年沈家先祖也是这么说的,可最后“话音未落,门外炸响惊雷,镜面骤然泛起血色涟漪。
冰凉触感自掌心传来,陆子鸣低头看见三滴血珠正渗入铜钱。
老妪的指甲突然暴长如刀,却在触到他颈间玉佩时凝成冰棱:“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镜中忽地亮起烛火,他看见自己身着玄甲立于尸山血海之上,怀中婴儿啼哭声与今夜心电监护仪的蜂鸣重叠成诡异和弦。
“那是苏璃!
“他脱口惊呼。
镜中画面陡然扭曲,穿华服的自己正搂着琵琶女倚在雕花栏杆上,窗外倭寇的铁蹄声混着雨声砸在窗棂上。
琵琶女颤抖着将浸血的绢帛塞进他手中:“将军快走!
城门城门破了!
“
鲜血溅上镜面的刹那,现实中的老妪突然暴起,枯爪般的手掐住他咽喉:“改写前世要赔上什么,你可知晓?“镜中万千魂魄化作黑蝶扑向镜面,陆子鸣在窒息中看见苏璃的婴孩啼哭与自己今夜病房的仪器警报同时响起。
“叮——“铜铃清越的鸣响穿透雨幕。
老妪的身影在晨光中化作青烟,只留下案头凉透的茶盏,杯底沉着半枚破碎的铜钱,“崇祯通宝“四字正在渗血。
陆子鸣摸着心口仍在灼烧的伤口,窗外梧桐叶上的雨珠突然悬停空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三个月后的深秋,陆子鸣撑着油纸伞再次站在千江映月门前。
残破的匾额上“千江“二字犹可辨认,“映月“已化作蛛网般的裂痕。
推开门时,穿月白旗袍的少女正在拂去柜台上的灰尘,间玉簪刻着“沈“字,腕间翡翠镯子完好无损。
“陆先生?“少女转身时,陆子鸣感觉心脏漏跳了半拍——那分明是苏璃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静。
她指着墙角蒙尘的铜镜:“沈家三代守护此镜,可惜“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浮现出他前世战死的场景,这次他看清了城墙下被焚毁的沈园,焦土中半截残碑刻着“沈秋棠之墓“。
少女忽然握住他的手,掌纹与镜中将军的完全重合:“我娘说真正的因果不在镜里,在“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颤抖的睫毛,“在放下执念的瞬间。
“当第一片雪花落在古镇屋檐时,陆子鸣终于在沈园地宫里找到了那本《沈氏家谱》。
泛黄纸页间夹着的婚书上,男方名讳处晕染着血迹,女方姓氏赫然是“苏“。
残碑下的青铜古镜正在吸收月光,镜中映出两世夫妻并肩而立的身影,他们的指尖缠绕着穿越时空的红线。
陆子鸣忽然想起镜中苏璃最后的笑颜,与今夜病房窗台上那盆枯萎的并蒂莲重叠成奇异图景——原来所有轮回都早有预兆,就像江南的雨,总在宿命里兜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