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漫开,他悄悄拧开保险栓,“咻”的一声锐响划破晨雾,耀眼的红光在半空炸开,像颗烧红的火星,稳稳落在栖月幽庄的方向。
这是墨泯约定好的“猎物上钩”信号。青岚目送红光渐淡,才缓缓松了口气,指尖仍攥着半截染血布条,这是今早从沉船附近特意留的“证物”,此刻布条上的胭脂红染料还泛着湿润的光泽,与金家布庄的样品分毫不差。
他悄悄往金府门口瞥了眼,见沈博文正低头与柳明轩商议着什么,温若曦的家丁则攥紧了腰间短刀,心里暗忖:按主子的布局,再过片刻,这场“金府闹剧”就该往真正的棋局上引了,只盼珠煞他们能快点钻进芦苇荡的圈套。
栖月幽庄的书房里,墨泯刚用朱砂笔将海图上芦苇荡的标记圈红,窗棂外便掠过一道红光。她指尖一顿,抬眼时眼底已浮起一丝了然的冷意,转头对青冥道:“鱼儿要进网了。”
青冥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通知张五,让备用船按计划往芦苇荡深处行船,把船舷的破口再扯大些,让‘雪柔丝’的布角露得更明显些。”
“再让船上的伙计多备些桐油。”墨泯补充道,指尖轻轻敲着案上的令牌,声音里没半分波澜,“暗影教要的是彻底毁了船,而非夺货。他们定会用火攻,咱们正好‘顺水推舟’,让他们以为船毁得彻底。记住,让伙计们提前在船舱备好藏身的暗格,腰间系上荧光囊,火一烧起来就躲进去,别伤了性命。”
“是。”青冥领命退下,书房内只剩墨泯一人。她重新走到窗前,望着院外彻底散去的晨雾,石榴树上的红果在晨光里泛着亮,像一颗颗跳动的火星,风卷着叶片落在青石板上,滚到墙角时,墨泯忽然想起昨夜阿泽的话。
昨夜阿泽揣着伤来报信,说珠煞和骨音往海里扔染布时,语气里满是笃定,仿佛这计策能将墨家彻底拖入泥潭。可他们忘了,金启安虽贪财,却更惜命;沈博文、柳明轩与温若曦,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更重要的是,暗影教的贪心,他们在紫彦城潜伏这么久,图的从来不是商户的这点货物,而是整个紫彦城的商路。
只要让他们觉得“毁了备用船就能掌控商路”,他们就定会不顾一切地往芦苇荡跳。墨泯拿起案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让思路愈发清晰,这局棋,从一开始就不是暗影教牵着他们走,而是她借着对方的贪心与算计,把金家的鲁莽、三家的急切、暗影教的狠戾,都一点点摆到了该在的位置。
思绪间,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泽掀着衣摆从门外跑进来,手臂上的纱布虽仍裹得厚实,却难掩眼底的急切:“主子!金府门口又闹起来了!沈掌柜说要去官府告金启安,柳少东家已经让人去请布商公会的周会长了,说要联合所有商户一起讨说法!”
墨泯点了点头,放下茶盏:“官府的人来得正好,周会长来了更好。你现在去趟织锦巷的布铺,让王掌柜把备好的姜枣热汤分装好,亲自送到金府门口。不用劝,只说‘墨家愿为各位佐证,定查个水落石出’,再把染料缸底发现‘影’字铁牌的消息,‘不小心’透给金府的家丁,记得要让金启安亲耳听见。”
阿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明悟:“少爷是想让金启安知道,自己是被暗影教栽赃的?可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就不跟暗影教斗了?”
“他早该知道了。”墨泯走到案前,目光重新落回海图,“刘安的谎话撑不了多久,金启安只要冷静下来,定会怀疑暗影教。咱们现在把‘铁牌’的消息透给他,不过是帮他捅破那层窗户纸。他最在乎的是金家的名声和布庄,被暗影教当枪使,他只会比咱们更恨暗影教。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他自会替咱们挡掉暗影教的第一波算计。”
阿泽恍然大悟,连忙应声:“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说着便转身跑出书房,脚步轻快了不少。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墨泯指尖在海图上顿了顿,想起幼时父亲教她下棋时说的话:“真正的棋手,从不会急着落子,而是等着对手露出破绽,再一举定局。”
如今看来,暗影教的破绽,已在信号弹炸开的瞬间,彻底暴露了。
紫彦城金府门前的青石板路,不过半个时辰,就被黑压压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晨雾虽散,空气中却翻涌着更盛的怒火,十几个穿各色绸缎长衫的汉子簇拥着三位掌柜,从巷口浩浩荡荡走来,绸缎摩擦的“簌簌”声混着压抑的怒喘,在街面上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为首的城西布商公会会长周万霖,穿一身藏青暗纹锦袍,手里攥着块染血的胭脂红布条,布条边缘的血渍已半干,却仍牢牢粘在他指节泛白的掌心。他走得极快,锦袍下摆扫过路边的野草,草叶上的露珠被溅得乱飞,脸色比方才的晨雾还沉:“沈老弟,柳贤侄,温小姐,你们受苦了!我刚从布商公会过来,听说金启安这老东西敢勾结外人毁大家的货,当即就把粮商、银饰商两家公会的人叫来了!今儿咱们三家公会联手,定要让金启安给个说法!”
身旁的粮商公会会长赵德海,怀里揣着本烫金账本,账本边角被他捏得发皱,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那是各家粮行的损失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