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这贾张氏是典型的“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而且但凡她主动凑上来,准没憋好屁。她脸上却丝毫不露痕迹,脚下慢慢停下了蹬踏的动作,让缝纫机的“哒哒”声暂时歇了下来,抬起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客气却明显带着距离感的笑容。
“是贾大妈啊,今儿个怎么得空儿到我这小院来了?快请坐。”她嘴上说着“请坐”,手指了指旁边那个闲置的方凳,自己却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手依旧稳稳地放在缝纫机的压脚上,维持着一种“我正忙,你有事快说”的无声姿态。
贾张氏也不客气,一屁股在那方凳上坐下,凳子腿发出“吱呀”一声抗议。她先是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关切模样:“嗨,也没啥要紧事儿,就是过来串串门儿,看看你。你说你这一天天的,多辛苦啊。那么大个饭馆得操心着,回来还得伺候这一大家子老的小的,里里外外就指望你一个人张罗,可真是不容易!”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徐慧真的脸色,话锋极其生硬地一转,装作是刚刚想起、随口一问的样子,“哦,对了,我咋听人说,昨天......有个挺俊俏、挺打眼的年轻姑娘来你家了?穿着像学生娃娃,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是哪家的亲戚啊?”
徐慧真心中冷笑一声,原来是为这事来的,看来贾东旭回去没少渲染。她脸上波澜不惊,脚下甚至又轻轻蹬动了缝纫机,让针头重新开始上下穿梭,发出规律而轻柔的“哒哒”声,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议论今天买的青菜新不新鲜:“哦,您是说淮如啊。是,她昨天学校休息,过来看看孩子,待了会儿就走了。”
“淮如?”贾张氏就像闻到了鱼腥味的猫,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小眼睛里迸射出感兴趣的光芒,紧紧抓住了这个名字,“这名字起得可真水灵,好听!她......她是您家啥亲戚啊?以前咋没大见过?”她身子不自觉地往前探了探,试图拉近距离。
“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妹。”徐慧真早就备好了应对的说辞,回答得自然流畅,滴水不漏,“孩子争气,考上了首都医学院,现在在城里念书呢。医学生课业重,平时都在学校上课,难得放个假,有空就过来看看我和孩子们,也不常来。”她刻意在“首都医学院”、“大学生”这几个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既是陈述事实,也是无形中抬高了秦淮如的身份和层次,暗含着一层“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警示意味。
“哎呦喂,是大学生啊,还是学医的,首都医学院!”贾张氏果然被这几个响当当的名头给震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真实的惊讶,但随即那惊讶底下,更深的算计和贪婪也翻涌上来,“这可真是了不得,将来出来就是大夫,是先生,吃皇粮的国家干部!那......她这一个人在这四九城里上学,家里爹娘也真放心得下,没派个人跟着照顾照顾?”她自认隐晦的试图打探秦淮如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
徐慧真淡淡一笑,避重就轻,只一味的将话题引向积极的一面:“现在的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愿意读书上进是好事。家里老人也都开明,支持她出来见见世面,学真本事。平时就在学校,有老师同学照应着,挺好的。偶尔放假有空,就来我这儿转转,我也能帮着照看一二。”
贾张氏见没探出什么家庭底细,不甘心地又往前凑了凑,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推心置腹的口吻试探道:“那......瞅着这姑娘,得有二十出头了吧?这年纪可不算小了。长得这么水灵,又是大学生,前途无量,这......这惦记的人肯定少不了吧?家里......或者她自己,有没有说下婆家,有个有准话儿的没?”这才是她最核心、最想知道的问题,问这话时,贾张氏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身子倾斜得几乎要离开凳子。
徐慧真终于停下了脚上的动作,抬起眼皮,平静地看了贾张氏一眼。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清澈而幽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让贾张氏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视线。
徐慧真的手依旧搭在缝纫机上,语气平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