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叔莫非是从老周这看似寻常的闲谈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可能与李天佑父母旧案相关的、极其细微的线索?他这是在用他特有的、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在提醒他们什么吗?
李天佑心中波涛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把削得干干净净、雪白水灵的梨肉递给早已迫不及待的承平,然后转向钱叔,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顺着话头说:“周大哥是老北京了,又在邮局干了大半辈子,经历的事儿肯定多。钱叔,您要是平时闷了,就多找周大哥、还有前院老钱他们聊聊天,听听他们讲讲过去的老故事,也挺有意思,还能解闷儿。”
钱叔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是啊,人老了,就爱听个古老年间的事儿。跟他们聊聊,感觉自己也还没完全落伍。”
夜色渐深,繁星如同碎钻般洒满了墨蓝色的天幕。院子里的蚊虫开始活跃起来,徐慧真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艾草辫,一股带着特殊清苦气味的烟雾袅袅升起,有效地驱赶着蚊虫。孩子们玩了一晚上,也都乏了,开始揉眼睛、打哈欠。一家人便开始收拾散落的小板凳、马扎、蒲扇,准备洗漱睡觉。
虽然关于父母冤案的调查,表面上依然停滞不前,没有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但在这个闷热却充满温情的夏夜,来自家人的深刻理解、坚定支持,以及钱叔那份不动声色、却可能意义重大的提醒,都像一股股暖流,注入李天佑和徐慧真的心田,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力量。
他们知道,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漫长而曲折,但他们并非孤军奋战。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温暖而坚实的家。这份弥足珍贵的亲情,将是他们应对一切未知风雨最坚固的铠甲,也是他们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看着二丫脸上重新焕发出青春的光彩和昂扬的斗志,抱着自己的书本走向东跨院;看着小石头虽然调皮却也知道主动搀扶着行动不便的钱叔,慢慢走回塾房小院休息,李天佑和徐慧真在月光下相视一笑,彼此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并肩走进了那间亮着温暖灯火、充满了孩子们均匀呼吸声的东厢房。
窗外的知了,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奏响着夏夜的乐章,而对于南锣鼓巷95号院东边的这个大家庭来说,这个夜晚,虽然平凡,却因为彼此的守护和充满希望的未来规划,而显得格外宁静、温馨,且充满力量。
又是一个周日,首都医学院难得放了个完整的周末。时值盛夏,天空是那种水洗过般的、毫无杂质的湛蓝,太阳一大早就明晃晃地悬着,光线锐利而炽烈,比起前些日子那种湿漉漉的闷热,更多了几分干脆利落的燥意,又开始烤得地面发烫,树叶都有些蔫蔫地卷了边。
秦淮如起了个大早,酒馆后院那间属于她和杨婶、小宝的厢房里,还残留着夜的凉意。虽然李天佑和徐慧真搬走前特意交待了,以后这套酒馆后院的十几间屋子都归秦淮如所有,也都已经在街道办办理完过户手续了。但秦淮如还是本分的住在厢房,丝毫没有搬去正房住的意思。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儿子小宝和隔壁的杨婶。走到墙角那个斑驳陆离的旧衣柜前,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最底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学生装,浅蓝色的翻领上衣,配着深蓝色的及膝裙子。这是她考入首都医学院后做的一套像样的新衣服,平时舍不得穿,只有重要场合或者......像今天这样去看承安的时候,才会穿上。
她对着衣柜门上那块已经模糊得照不清细节、只能勾勒出人影的水银玻璃镜,仔细地梳理着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直,她将它们分成两股,编成两条粗粗的、垂在胸前的麻花辫,辫梢用最普通的黑色橡皮筋扎住,显得既朴素又带着女学生特有的清纯气息。换上学生装后,她在镜子前转了转,镜中的人影修长、干净,确实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看、最体面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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