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结实可靠的怀抱里,吃着美味的食物,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时发出满足的咂嘴声和咯咯的欢笑声。他们全然感受不到饭桌上空那无声的较量、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们只用最直接、最纯粹的本能,享受着父亲的宠爱和团聚的甜蜜,构成了这微妙氛围中最温暖、最无忧无虑的一角。
徐慧真端着碗,目光似乎落在眼前的饭菜上,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那闹哄哄又异常温馨的一角。看着儿子承平和小承安一左一右依偎在李天佑怀里,小脑袋凑在父亲的手边,像两只等待投喂的雏鸟,吃得腮帮子鼓鼓,油渍渍的小脸上全是满足和全然的信赖。
看着李天佑那副手忙脚乱、却又无比耐心温柔的样子,笨拙地吹着肉,小心地擦拭孩子的嘴角,那双握过枪、修过车、甚至可能沾过血的大手,此刻却做着最细腻的活计。
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像是被温热的潮水漫过,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酸酸涩涩的滋味弥漫开来。那酸,是这半年独自支撑的委屈和辛酸翻涌而上;那涩,是看到他缺席已久却轻易获得孩子全然依赖的些微不平衡;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心疼和动容的暖流。
他终究是孩子们的父亲,这份血缘的羁绊和天然的亲近,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替代的。
徐慧真依旧板着脸,努力维持着那份冷淡的表象,仿佛对眼前的父子天伦之乐无动于衷。但若有人此刻细细观察,会发现她那原本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锋利的嘴角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点点,那紧抿的唇瓣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用力,泄露出了一丝极力隐藏的松动。
就在李天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对付两个小祖宗、生怕他们噎着或者把油抹到衣服上时,徐慧真默默地伸出筷子,精准地从清蒸鱼腹部位夹起一大块最肥美、早已被她剔得干干净净、一根小刺都没有的鱼肉,然后以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眼花了的速度,稳稳地放到了李天佑那几乎没动过的饭碗里。
做完这个动作,她立刻收回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的汤,仿佛刚才那个细微的举动从未发生过。
李天佑正被小承平抓着手指要求“爹爹也吃”,全然没有注意到碗里这瞬间多出来的、代表着和解最初信号的美味。然而,一直偷偷观察着哥哥嫂子互动、心思细腻的二丫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眼睛里闪过一抹了然和欣喜的光芒,她赶紧低下头,偷偷抿嘴笑了,心里为哥哥暗暗松了口气。而同样留意着的秦淮如,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她低下头,嘴角弯起一丝无奈的、却又带着些许安慰的弧度。她明白,徐慧真心里那堵冰墙,开始融化了。
这顿盼了许久、等了半年的团圆饭,就在这样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气氛中进行着。有杨婶因错位而焕发新生的纯粹喜悦,有钱叔沉默不语却写满沧桑与欣慰的目光,有二丫、小丫、小石头三个孩子小心翼翼、隐晦表达的欢迎,有两个不谙世事的幼儿毫无保留的亲近和依赖,更有徐慧真用沉默筑起的无声抗议和李天佑讪讪的、笨拙的讨好。
家的味道,此刻不仅仅弥漫在红烧肉的浓油赤酱、炒鸡蛋的香气、白菜豆腐汤的清淡和馒头的麦香里,更融在这餐桌之上酸甜苦辣咸、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氛围中。它是现实的滋味,有隔阂,有委屈,有心疼,有无奈,但也有爱,有关怀,有血脉相连的温暖,有历经磨难后的团圆。这就是最真实、也最温暖的人间烟火。
李天佑一边忙着照顾孩子,一边感受着这复杂的一切,心中了然。他知道,回家的路,他才只走了一半。物理上的回归已然完成,但心的回归,赢得妻子真正的谅解,重新无缝地融入这个在他离开期间已然形成新秩序的家,是一场需要更多耐心和智慧的“持久战”。
但他低头看着怀里两个吃得香甜、对他全然信任的小人儿,抬眼扫过桌上虽然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