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再是以往那种无意识的呓语,也没有了绝望的叹息,而是充满了真切的爱怜和忙碌的喜悦。李天佑彻底懵了,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疑惑。这真的是杨婶吗?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院子,或者因为旅途疲惫,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站在东厢房门口的秦淮如,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秦淮如看到李天佑这副愣神的模样,脸上露出一种既无奈又欣慰的复杂笑容。
她轻轻走过来,拉了拉李天佑的袖子,压低声音解释道:“天佑哥,你回来了……别太惊讶,杨婶她……她把勇子当成自己的孙子了。”接着,秦淮如就把徐慧真抱着勇子进后院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李天佑听。
“刚才慧真姐抱着勇子进来,刚走到院子中央,一直坐在西厢房门口发呆的杨婶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唤醒了似的,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勇子的襁褓,眼神里满是我们从没见过的光亮。然后她就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一把把勇子抢过去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哗啦啦地流,嘴里反复哭喊着‘小宝,娘的宝啊,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娘就知道你没死,你没丢下娘……’”
“慧真姐和我都吓坏了,赶紧跟她解释,说这是咱们的孩子,叫勇子,不是她的小宝。可杨婶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死死抱着勇子,手都在发抖,仿佛一松手,孩子就会再次消失似的。她固执地认定,这就是她那个牺牲了的儿子小宝,说她儿子没有死,只是变了个样子回来找她了。”
秦淮如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后来她哭累了,抱着勇子坐在炕沿上,我们才发现,她的精神状态竟然发生了惊人的转变。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恍惚,也不再自言自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怀里的‘小宝’身上。她还会熟练地摸了摸勇子的尿布,问我们‘孩子是不是饿了’,又张罗着要去厨房给‘小宝’熬米汤,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宝瘦了,肯定在外面受了苦’‘小宝冷不冷,要不要再加件小袄’。”
“慧真姐和我看着她这样,心里又酸又无奈。可转念一想,她现在眼神清明,行动也有了目的,甚至还主动帮着照顾勇子、收拾屋子,除了认错人,几乎和常人没什么两样。要是强行纠正她,万一她又回到以前那种行尸走肉的状态,反而更不好。我们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暂时顺着她,先让她保持这种状态。”
“后来我又耐心地、反复地跟她解释:‘杨婶,您看这孩子这么小,怎么会是您的儿子呢?这是天佑和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孙子呀,他叫勇……’没想到,她这次竟然听进去了一些。虽然还是坚持叫孩子‘小宝’,但不再固执地认为这是她那个成年的儿子,而是接受了‘这是儿子的孩子,是她的孙子’这个设定。”
说到这里,秦淮如指了指正在东厢房门口给勇子喂米汤的杨婶,声音放得更柔了:“你听,她刚才还跟我说‘是……是俺小宝的娃?俺的……大孙子?’,说这话的时候,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还有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她还自己念叨着‘对对,这就是俺孙子,也叫小宝,奶奶的小宝哟’,好像这样叫,就能把对儿子的思念,都寄托在勇子身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