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卯时三刻,十七在包子铺前站定,蒸笼腾起的白雾里,他摸出三个铜板:“王婶,劳烦包两个素三鲜的。”
王婶一边拿竹夹翻捡包子一边问道,“又光顾着伺候你娘没来得及吃饭呢?你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你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呀,看婶子给你挑两个大的,这么好的孩子就得好好奖励。”
十七闻言,腼腆一笑,转身掰了半个热包子喂给墙角瘸腿的流浪狗。油纸上的红印戳都沾上了狗毛,他也毫不在意,边吃边朝京师监狱走去。
过天桥时有个挑夫大声招呼他:“十七兄弟搭把手嘿!”他二话不说,帮人抬着两百斤的煤筐挪过台阶,汗珠顺着苍白的脖颈滑进领口。再往前沿途遇到的人力车夫还往他怀里塞了个烘山芋:“给老太太带的。”
辰时初,监狱铁门在十七身后合拢。门房老赵往他车筐里扔了包大前门:“昨儿典狱长赏的。”十七躬身道谢时,李天佑听到老赵跟旁边人夸赞十七,“这孩子家里有瘫痪的老娘要照顾,典狱长特意准许他迟到早退,可他一直都是这么准时,真是个好孩子......”
在僻静处等了一天,终于看十七下班后拐进了大栅栏。李天佑裹紧灰鼠皮大氅,看十七在珠市口茶馆歇脚,跑堂特意端来一碗红枣姜茶:“老太太的咳疾可好些?”
布庄掌柜隔着半条街喊十七过去,取出特意裁出来的边角料,“别看料子细碎了些,都是上好的杭纺,拿回去不拘做什么使,老太太不是喜欢红色嘛,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十七千恩万谢的离开,快到家的时候,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迎上来:“老太太要的艾草!”十七要拿钱给他时,更夫摆摆手拒绝了,“埋汰我是吧,不过薅两把草的事拿啥钱呀。”
李天佑把冻僵的手揣进袖笼,扒着墙头看十七家的纸窗映出佝偻的剪影。屋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十七正给母亲擦洗身子,煤油灯将孝子侍母的剪影投在了窗纸上,俨然一幅名画。
打更的梆子声里,十七忽然推开后窗。李天佑慌忙缩进阴影,却见他只是出来倒药渣,十七仰头望月的侧脸,在雪光里竟然绽出孩童般纯净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