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榫头全松了,得用铁箍重新勒紧。”手指捻着抠下来的木屑给李天佑看,“您闻这霉味,椽子怕是有年头没换过油毡。”突然转身又敲了敲东墙,“这堵墙是拿豆渣混石灰砌的,老鼠都能拱穿!”
卖家急得脸都绿了,直拍影壁:“这砖雕可是乾隆年的手艺,正经的临清贡砖!”旁边孙大疤瘌却踩着墙根青苔打滑,差点撞翻半截拴马桩,好不容易站稳后又自顾自的说道:“您瞧这地基,西墙根让雨水泡酥了,没五车三合土填不平!”他掏出粉笔在砖面画叉,“正房大梁得换东北红松,这老榆木都长蘑菇了。”
卖家擦着汗辩解:“当年金掌柜买这院时......”话没说完,孙大疤瘌已经蹿上井台:“辘轳轴得换枣木的,井绳要用浸过桐油的麻绳。”他掏出算盘噼里啪啦打,“光木料工钱就得八十块现大洋!”
“六百八十块现大洋?”蔡全无看了眼孙大疤瘌,会意的冷笑一声,“您这价够在琉璃厂盘两间铺面了。”说着手指向东墙塌了一半的棚子,“光清这堆破烂就得雇十辆排子车!”
卖家急得扯开汗褂扣子,露出胸口的青龙纹身:“您二位要是现钱交割,院里这些美孚桶白送!”他跺了跺脚,“不瞒您说,昨儿黑市上来个跑船的老广,出价六百五我都没松口......”
暮色漫过院墙时,四团人影蹲在影壁后头。孙大疤瘌的鲁班尺戳在地上,尺头挂着的铜钱坠子正压在“六百现大洋加一篓子金鳞鲤“几个砖灰字上。
“您再添三十块,我把院里美孚油桶都白送呢”卖家攥着浸透汗的房契,绸衫后襟沾了团青苔。
“这数够实在了。”李天佑拿砖头划拉着,“永定河三斤上的金鳞鲤眼下黑市卖两块大洋一尾,一篓子少说二十尾......”蔡全无突然咳嗽两声,李天佑应声闭嘴。
等远处胡同传来宵禁哨声,卖家终于恨恨的跺了跺脚:“明日晌午登记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