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府上养着两个戏班,允诺他爹扮赵子龙最是威风......”车轮碾过青石板,老爷子忽然瞌睡起来,小辫上的黄绸带扫过牛爷肩头。
徐宅门前的石狮子缺了半只耳朵,朱漆大门贴着泛白的门神。前院开了家徐记车行,正院是徐家人住的地方,关老爷子就住后院,后院西厢房檐下挂着鸟笼,画眉扑棱着翅膀唱出一串脆鸣。
“老爷子就住这儿。”徐允诺推开后院正房的雕花门,檀香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条案上供着故福晋的泛黄照片,香炉里三炷线香将尽未尽。
把昏昏欲睡的关老爷子安置在罗汉床上,徐允诺就把牛爷和李天佑让到了正院。
徐家正院的老树筛下斑驳夕照,石桌上摆着套钧窑茶具。徐允诺拎着铜壶给牛爷续水,青瓷碗里浮着的茉莉香片打着旋儿:“天儿该下值了,晌午说要去查东四牌楼的烟土案子......”
话音未落,垂花门吱呀作响。徐天挎着牛皮枪套大步流星进来,警服领口解了两颗铜纽,额角还沾着灰:“牛叔您可算来了!上回说的东来顺......”他瞥见生人猛地收声,手指无意识摩挲枪套搭扣。
牛爷笑着拍石凳:“愣着干啥,过来坐。这是你李兄弟,刚在南门盘了家铺子卖点河鲜果蔬啥的,家里没大人了,年纪轻轻的带着三个弟弟妹妹讨生活呢,往后怕是要劳烦你多费心了。”
李天佑刚要起身作揖,被徐天一把按回凳上:“多大点事值当牛叔跑一趟?明儿让我手底下弟兄去南门转两圈,地痞泼皮保管绕道走。”他抓过凉透的茶碗仰脖灌下,喉结滚动着咽下茶叶梗。
“徐巡长仗义!”李天佑从褡裢摸出契书,“这是四成干股的文书,按道上规矩......”
“撕了!”徐天突然沉了脸,警用皮带铜头磕在石桌上当啷响,“我徐天要是拿孤儿寡母的孝敬钱,对得起这身警服?去年端西直门人贩子窝,那帮孙子拿金条砸我脸上都没接!”
徐允诺急得直拽儿子衣袖:“怎么跟客人说话呢!”
“徐大哥误会了。”李天佑把契书推过石桌裂缝,“给官面孝敬是生意人的本分,您不收我倒不敢开门了。”蝉鸣声里契书被汗渍洇出个黄圈,“再说往后要劳烦金典狱长、铁长官照应......”
徐天忽然笑出声,露出颗虎牙:“你小子门儿清啊!”他抽出配枪拍在契书上,烤蓝枪管泛着冷光,“两成,多一分我掀了你鱼摊子!”又压低嗓子,“保密局我二哥好金华火腿,监狱长大哥爱喝竹叶青——下月初八他们来家吃打卤面。”
牛爷适时摸出两封红纸包:“面钱总得让小李出。”纸角露出“四季鲜“的烫金字,这是李天佑绞尽脑汁一晚上想的店名。
徐允诺瞥见儿子神色松动,忙打圆场:“前院井里冰着西瓜,我去......”
“要沙瓤的!”徐天突然朝后院嚷,“老爷子牙口不好!”转头冲李天佑挤眼,“上个月非说井里藏着传国玉玺,闹得侦缉队来挖了三天。”
暮色染红檐角时,徐天捏着两成干股契书皱眉:“往后每月逢十我让弟兄们去店里转转,管顿酒饭就成,账从我那份红利里扣......”
正说着后院忽然传来关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喊声:“小天子!来陪老夫打双陆!”徐天苦笑着把配枪插回腰间,警服下摆扫落了石桌上的茉莉花瓣,转身奔后院走去。
从徐家出来,又把牛爷送回家,李天佑踩着胡同里最后一线天光往家走,黄包车夫吆喝着“借光“从身旁窜过,车斗里摞着美孚公司的煤油桶,铁皮上“USA“字样在夕阳里泛着冷光,脑海里不由得思绪万千。
自打见到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