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桥”被炸毁的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在小小的枫树镇,乃至整个平泉县,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山田信雄大佐,在接到报告的那一刻,据说当场就砸碎了他最心爱的一套茶具,并且,第一次,对自己那套“悬赏令能让中国人自相残杀”的理论,产生了怀疑。
而对于“熊瞎子涧”里的“靠山屯义勇队”来说,这场胜利,则不亚于一剂强心针,让整个队伍的士气,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痛快!他娘的,真是太痛快了!”
密营中央的空地上,赵家老三正赤膊着上身,用一桶冰冷的溪水,冲刷着因为连日劳作而沾满泥土的身体。他一边冲,一边对着旁边同样在擦洗的几个年轻人,唾沫横飞地吹嘘着炸桥那晚的“英勇事迹”。
“你们是没瞧见!当时,队长他‘砰’的一枪,对面山坡上,俺们几个,就把那磨盘大的石头,给推了下去!那家伙,跟天塌了似的!骡子当场就吓瘫了!那两个小鬼子,一个被队长一枪撂倒,另一个,踩着了咱们李顺哥做的夹子,‘咔嚓’一声,那腿,就跟麻花似的,拧成了一团!”
“还有最后那一下!”他越说越兴奋,抓起一把雪,在自己黝黑的胸膛上使劲地搓着,“咱们把那四个‘铁疙瘩’一点着,‘轰隆’一声!乖乖,那火光,把半个天都给照亮了!整座桥,就跟一根烂木头似的,直接就掉进了沟里!你们说,解不解气?!”
“解气!”
“太他娘的解气了!”
几个年轻人,听得是热血沸腾,纷纷跟着叫好。
“赵三哥,下次,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队长说啥也得带上俺!”一个新加入的、名叫“狗剩”的年轻人,羡慕地说道。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赵家老三把胸脯拍得“嘭嘭”响,“等咱们攒够了枪,咱们就杀回镇子去!把小鬼子的老窝,也给它点了!”
不远处的木楞房前,杨汝成正和老村长张大爷、木匠李顺,就着火塘的余温,修补着一张破了洞的渔网。
听着年轻人们那充满了朝气的叫嚷,老村长张大爷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啊……好啊……”他将手里的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有这股心气在,咱们这支队伍,就垮不了。想当年,我们打老毛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啥也没有,就剩一把子力气和一腔子热血了。”
“张大爷,”李顺一边灵巧地打着结,一边说道,“咱们现在,可比那时候强多了。至少,咱们手里,有十几杆枪了。”
“十几杆枪……”老村长闻言,却又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是啊,十几杆枪。听着是不少,可真要是跟日本人拉开架势打,还不够人家一个班塞牙缝的。”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杨汝成:“孩子,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咱们这次,把日本人的运输线给掐了,动静,闹得太大了。我怕……我怕他们,会跟上次一样,再来一次大扫荡啊。”
老村长的担忧,也正是杨汝成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他们会的。”杨汝成缓缓地开口,声音,如同山涧里最冰冷的石头,“而且,下一次,来的敌人,只会比上一次更多,更凶。”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李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咱们这个‘熊瞎子涧’,虽然易守难攻,但要是真被上千人给围了,也一样是死路一条啊。”
“所以,”杨汝成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在他们打上门来之前,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李顺和张大爷,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咱们现在,还能怎么强?总不能,主动去打镇子吧?”
“不打镇子。”杨汝成摇了摇头,“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再也派不出那么多人,来扫荡我们。”
就在这时,负责在营地外围警戒的王家二小子,突然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队长!张大爷!下河套那边,来人了!”
“什么人?”杨汝成猛地站起身。
“是……是村里张三嫂的兄弟,叫……叫虎子!”王二喘着粗气说道,“他说是……有天大的、要命的急事,要当面跟您说!”
“快!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破烂棉袄、脸上满是黑灰、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被王二带了进来。
他一看到杨汝成,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