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了吗？我让你们把这该死的火堆给我灭了！立刻！马上！”渡边咆哮道，“用雪！用土！快点！”
士兵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手忙脚乱地用工兵铲铲起地上的积雪，泼向篝-火。
“刺啦——”
雪落在烧得通红的木炭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升腾起大片的白色蒸汽。
很快，营地里最大的光源消失了。
世界，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所吞噬。
只剩下几支火把，在寒风中摇曳，投下几个可怜兮兮的光斑，反而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更加可怖。
失去了篝火，气温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几度。寒意，顺着每一个人的衣领，钻进他们的身体，让他们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军曹……现在……现在怎么办？”黑暗中，一个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光明的时候，他们害怕成为靶子。可当光明消失，他们又开始害怕黑暗本身。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正贪婪地注视着他们。
渡边也在害怕，但他知道，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强作镇定，大声命令道：“所有人，不要乱！以闷罐车为中心，收缩防御！两人一组，背靠背警戒！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开一枪，免得暴露我们自己的位置！”
“哈伊！”
士兵们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遵从命令，跌跌撞撞地向着闷罐车的方向靠拢。
他们将中村和其他同伴的尸体，也拖了过来，堆在一起，当作临时的掩体。
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再也没有人敢大声说话。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一点点的动静，就会引来那颗致命的子弹。
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紧张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风声，雪落下的声音，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咔嚓”声……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恐怖。
“喂，你听到了吗？那边……那边好像有动静……”一个士兵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同伴。
“别自己吓自己！那是风声！”
“不……真的有……就像……就像有人在雪地里走路……”
“闭嘴！你想死吗？！”
恐惧，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他们眼中的那片森林，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森林，而是一张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随时准备将他们吞噬。
“我再也不要进这片林子了……”一个士兵抱着枪，喃喃自语，“一步也不……”
“等天亮了，我们一定要马上离开这里……”
“我们……还能活到天亮吗？”
这句无心的话，让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再也无人作声。
与此同时，被关押在闷罐车里的翠莲和其他几个女人，也听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从第一声枪响开始，她们就从昏睡中惊醒，蜷缩在冰冷的车厢角落，瑟瑟发抖。
“外面……外面是怎么了？”一个胆小的女人，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好像……好像是打起来了……”翠莲侧耳倾听着，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是……是来救我们的人吗？”另一个女人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不知道……但是……我好像听到了那些畜生的惨叫声……”
刚才中村曹长被击中时，虽然没能喊出声，但他倒地前的闷哼和周围人的惊呼，还是隐约传进了车厢。
“真的吗？太好了！一定是我们的队伍来救我们了！”
女人们激动地小声议论起来，绝望的心中，重新升起了希望。
翠莲没有说话，她只是将脸，紧紧地贴在车厢的缝隙上，努力地向外张望着。
虽然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外面的形势，正在发生着对那些日本兵极为不利的变化。
是汝成吗？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一定是汝成！一定是他来救我了！
想到这里，翠莲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是因为希望和激动。
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汝成……你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