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的第一缕熹微晨光,如同最锋利的剃刀,艰难地划破抚松县城上空那片被硝烟和血色浸染得如同烂泥般的阴云时,废弃酿酒作坊的地下酒窖里,空气,却比外面那冰冷的街道,还要凝重百倍。
“都……都回来了?”
张立业,这个平日里以和气生财的面目示人的地下交通站站长,看着那如同鬼魅般,从地道里悄无声息滑出来的六道身影,那双本就因为一夜未眠而布满了血丝的小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一把,就冲了上去,抓住了走在最前面的杨汝成的胳膊,那双养尊处优的、肥胖的手,在这一刻,竟爆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杨……杨队长!
你们……你们真的……把‘地鼠’给端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紧张,而变得,又尖又细。
杨汝成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将那顶,能遮住他大半张脸的毡帽,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同样是沾满了血污和硝烟,却又如同山岳般沉稳的脸。
然后,他对着身后那几个,同样是,浑身散着骇人杀气,但眼神,却都如同饿狼般兴奋的兄弟,缓缓地,点了点头。
“哗啦——!”
王二和虎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他们将背上那两个,沉甸甸的,几乎要把他们脊梁骨都压断了的麻袋,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麻袋口散开,一捆捆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黄色炸药,和一排排黑乎乎的、带着木柄的德式手榴弹,如同最诱人的金元宝,滚落得,满地都是!
“我的天爷啊……”
张立业看着眼前这,足以将半个抚松县城,都送上天的“大礼”
,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
“不……不光是这些!”
赵小山,这个队伍的“军师”
,也同样是,满脸通红,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本,从山本少佐的保险柜里,“顺”
出来的,盖着“关东军最高机密”
印章的,密码本,和一张,同样是,画满了各种符号的,黑石山地下堡垒的,完整工程图!
“张掌柜!”
他的声音,都在抖,“我们,不光,端了他们的‘地鼠’!
我们,还把他们的‘阎王殿’,也给,摸得,一清二楚!”
“好……好!
好啊!
!”
张立业,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撼中,反应了过来!
他,像个孩子般,激动得,又蹦又跳!
他,一把,就抱住了离他最近的王二,那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拍打着他那,如同铁板般的后背!
“英雄!
你们,都是我们整个东北的,大英雄啊!
!”
“行了,行了。”
孙大海,这个始终如同磐石般沉稳的老兵,将那杆,同样是沾满了血污的老套筒,靠在了墙角,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先别高兴得太早了。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问题,像一盆冰水,瞬间,就浇熄了现场所有人的狂热。
“乱……乱了!
全乱了!”
张立业的脸上,也瞬间,恢复了,凝重,“杨队长,你们,这次,是真的,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棺材巷’那把火,把城南,烧了半条街。
松本那个老鬼子,和他那四个保镖,都烧成了焦炭。
宪兵队,现在,群龙无,跟疯了似的,满城抓人!”
“黑石山那边,动静更大!
我听说,爆炸,把半个山头,都给削平了!
山本那个老乌龟,和他手底下那一个中队的鬼子,连同那上千个,被他们抓去的劳工兄弟……都……都活埋在了里面……”
“最要命的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山田那个老鬼子,已经,疯了。”
“他,下令,封锁了所有的城门!
现在,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还给通化的守备司令部,了急电!
请求增援!
我估计,最迟,不出今天中午,鬼子的大部队,就会开进城里来!
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挨家挨户地搜!
我们这里……”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