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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出现,挡了风,也惹了雨。
暴风雨,因为你,变得更大了。
它不但,要折断你这棵松树,还要把悬崖底下所有的小草,都连根拔起。”
“你说,那些小草,在被连根拔起的时候,是该恨那场他们根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暴风雨呢?还是该恨,你这棵,离他们最近的、给他们带来了无妄之灾的,松树呢?”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骂你,是因为他们怕了。”
赵政委缓缓地说道,“他们怕的,不是你。
他们怕的,是日本人那把不讲道理的屠刀。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这,没有错。”
“那……那我们就错了吗?!”
虎子不服气地说道,“我们反抗,我们报仇,难道,就错了吗?!”
“当然没错!”
赵政委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金石般的质感!
“小草,弯腰,可以活。
但是,如果,来的不是暴风雨,而是一场要把整座山都烧光的山火呢?它再怎么弯腰,再怎么低头,还能活得下去吗?!”
“日本人,就是那场山火!”
“他们,不是来刮风下雨的!
他们,是来,要断我们这个民族的根,要灭我们这个国家的种的!”
“在这种时候,我们,这些不愿意被烧死的松树,就必须站出来!
不光要站出来,还要把周围所有的小草,都叫醒!
告诉他们,别再低头了!
再低头,就是死路一条!”
“我们要,带着他们,一起,想办法,把这场该死的山火,给它,彻底扑灭了!”
“这,就是我们抗联,在做的事情。”
他看着杨汝成,那双温和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信仰的火焰。
“杨汝成同志,现在,我再回答你最初的那个问题。”
“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们?”
“因为,他们,就是我们。”
“我们,就是由这千千万万棵,被山火,逼得不得不站起来反抗的,小草和松树,组成的。”
“救他们,就是,救我们自己。”
杨汝成,呆住了。
他那颗只装着“仇人”
和“兄弟”
的、简单的、非黑即白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撞击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一个更加广阔、更加复杂,却也更加真实的世界的,大门。
“政委……我……”
他张了张嘴,却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是个好猎手。”
赵政委看着他,笑了笑,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但是,一个好猎手,光有一身好本事,还不够。
他,还得懂,这片林子的,规矩。”
“规矩?”
“对。”
赵政委点了点头,“这片林子,叫中国。
林子里的畜生,叫侵略者。
我们,叫反抗者。
而那些被畜生欺负,却又害怕反抗者会连累他们的,叫,人民。”
“我们的规矩,就是,要想打跑畜生,就必须,先让这片林子里,所有的人民,都站到我们这一边来。”
“我们要让他们明白,我们,不是‘灾星’。
我们,是他们的,保护神。”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手里的枪,不光是用来杀敌人的。
更是用来,保护他们的。”
“这,就是我们,和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最大的区别。”
“也是我们,最终,一定能把日本人,赶出去的,最大的,底气。”
说完,他不再多言。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杨汝成,等待着他,自己,去消化,去理解。
屋外,天,已经大亮了。
训练场上,那震天的喊杀声,又响了起来。
“杀!
杀!
杀!”
杨汝成缓缓地,站起身。
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对着赵政委,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的,中年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让他,脱胎换骨的,小小的木楞房。
他,要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