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轻声自语,指尖在沙盘上龙门至长安一线划过。
苏定方扫荡太原而非强攻晋阳,正是他战略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不仅要削弱李唐的战争潜力,更要利用突厥这把悬在所有反王头顶的利剑,驱赶他们,逼迫他们在准备尚未完全、内部矛盾未及调和之时,提前进行战略决战。
他们加速南下,正合他意。
杨子灿面前,也堆满了来自各方的文书和密报。
他快速浏览着,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般处理着海量信息。
刘长恭回报:窦轨先锋军试探性进攻了几次,均被击退,敌军内部似乎协调不畅,霍刚部与刘世让部几次因配合问题险些内讧。
宋老生回报:李渊主力攻势猛烈,但潼关天险加之准备充分,暂时无虞。
屈突回报:已将李世民残部进一步压缩至黄河东岸狭小区域,其尝试南渡,已被击退,损失不小。
阴世师回报:细柳营周边发现不明身份人员活动迹象,疑似娘子军精锐化装潜入,已加强监控。
程知节回报:司竹园方向,娘子军似乎在整训,大量新丁涌入,但其核心营地戒备森严,难以渗透。
苏定方(素鼎方雄)回报:太原扫荡计划顺利进行,李唐后方已现乱象。
……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但他深知,表面的顺利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传令诸军,依最终预案,准备迎敌。告诉宋老生、刘长恭、屈突通……猎场已经布好,猎物正在入场。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关于越王杨侗和侍读赵德言的那份密报上。
灰影的进一步调查显示,赵德言近期除了与一些身份不明的宫外人接触,还曾数次悄悄前往崇贤坊的一处宅邸,而那处宅邸,登记在一家来自博陵崔氏的商人名下。
博陵崔氏,五姓七望之一。
杨子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在天下动荡之际,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们既与朝廷高官往来,也可能暗中资助反王,更会为自己家族的未来多方下注。赵德言一个前太子旧人,与崔氏搭上线,是想做什么?拥立越王杨侗,搞一套备用朝廷?还是另有图谋?
同时,白鹭寺也传来一些零碎信息,显示鬼谷道近期活动频繁,但似乎在洛阳杨素宅邸的搜寻受挫后,其内部对下一步行动产生了分歧,有激进派主张不惜代价在长安制造大乱,也有保守派认为应继续潜伏,等待“日月”线索。现任鬼谷道秀子(掌门)似乎正面临内部不小的压力。
杨子灿揉了揉眉心。
朝堂、世家、军阀、神秘组织……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他不仅要应对明面的敌人,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冷箭,更要洞察那些千年世家的算计和神秘道统的图谋。
穿越者的优势在于知晓历史大势和拥有超越时代的思维,但具体到每一个人的抉择,每一个势力的盘算,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拿起笔,开始批复文书。
对刘长恭,令其继续固守,可适当示弱,诱敌深入;对宋老生,嘉奖其功,勉力坚守;对屈突通,令其务必盯死李世民,但可留一丝“缝隙”,看他往哪个方向挣扎;对阴世师、程知节,令其继续监视,非必要不冲突;对苏定方,令其在确保晋阳无法威胁后方的前提下,可考虑分兵南下,进一步挤压李渊的侧翼……
最后,他写下一道手令:
“严密监控崇贤坊崔氏宅邸及所有出入人员。查清赵德言与崔氏联络的具体内容及目的。增派暗哨,监视越王府一切动向,包括卫玄等留守重臣与越王的接触。”
他必须像剥洋葱一样,将这些缠绕在一起的线索一层层剥开,找到最核心的关键。
四
夜色深沉,杨子灿正准备离开都堂,难李再次匆匆而入,这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
“将军,监视越王府和卫玄府邸的兄弟有新的发现。就在一个时辰前,越王侍读赵德言确实秘密离开了越王府,但他去往的方向并非任何可疑的私人宅邸,而是……径直去了留守大将军卫玄的府邸后门!他通过后门进入,停留了约两刻钟才离开。”
杨子灿目光一凝:
“卫玄?他接待了赵德言?”
卫玄作为西京留守,杨广安置在长安最关键的棋子,近来一直称病不出,摆烂躺平,此刻却私下接见身份敏感、与前太子有牵连的越王近侍?
“据我等观察,”难李继续道,“卫玄本人并未露面,接待赵德言的是卫府的老管家卫明。兄弟们在远处用镜听(注:古代一种窃听术,并非玄幻,指用空心长管等物传导声音)隐约听到零星对话,赵德言似乎提到‘……王爷甚是忧心……’、‘……老大人乃国之柱石,当此危局,岂能坐视……’,而卫明则反复回应‘……老爷病体沉重……需静养……一切还需等陛下……’等语。赵德言离开时,面色不甚好看。”
杨子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