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凝霜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矮几上,瓷杯与桌面相触出一声轻响,打破了暖阁里的寂静。
她抬眼看向冯祀琬与柳雪,目光淡淡扫过两人尚未完全舒展的眉头,随即朝落霜递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得了,本宫乏了,该回了。”
她缓缓起身,玄色大氅的下摆扫过软榻边缘的狐裘,留下一道浅浅的褶皱。
落霜心头瞬间明了——自家娘娘这是瞧着这些宸朝美人初来乍到便敢在教坊司生事,分明是没把萧宫的规矩放在眼里,这是要借着由头敲打敲打,也好让她们知道谁才是这后宫的主子。
落霜上前一步,扶着澹台凝霜的手臂,转脸时脸色已沉了下来,声音陡然凌厉:“来人!”
守在门外的侍卫立刻应声而入,垂手立在两侧。
落霜目光如刀般扫过冯祀琬与柳雪,又瞥了眼院外那些仍垂而立的宸朝美人,冷声道:“此等贱婢刚入萧宫便敢寻衅滋事,与本地宫人争斗,简直目无宫规!
方才参与争斗的宸朝美人,通通拖下去,按宫规杖责五十,也好让她们长长记性,知道在萧宫当差该守什么本分!”
冯祀琬脸色骤变,方才跳舞时扬起的意气瞬间被惊慌取代,她踉跄着上前一步,想要辩解:“娘娘饶命!
方才只是误会,并非有意……”
“误会?”
落霜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在教坊司的地界上动了手,惊扰了皇后娘娘,这便是天大的罪过!
还敢说是误会?”
她朝侍卫扬了扬下巴,“愣着做什么?拖下去!”
侍卫们上前擒住冯祀琬与柳雪,其余参与争斗的宸朝美人也被一一揪出,哭喊声与求饶声此起彼伏。
柳雪抱着箜篌的手被硬生生掰开,那把精致的乐器“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琴弦断了一根,出一声刺耳的颤音。
澹台凝霜自始至终未曾回头,只任由落霜扶着往外走。
玄色大氅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没人瞧见她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冷意。
教坊司的管事早已吓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落霜经过他身边时,冷冷丢下一句:“杖责之后,好生看管。
若再出乱子,仔细你的皮!”
“奴、奴才遵旨!”
管事磕头如捣蒜。
轿撵早已在门外候着,澹台凝霜踩着落霜的手登上轿撵,玄色大氅的一角垂落在轿帘外,随着轿身的晃动轻轻扫过地面的残雪。
直到轿撵缓缓驶离,教坊司内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嚎与杖责声,只是那声音再响,也传不进那顶隔绝了风雪的十六抬轿撵里了。
轿撵刚行出半盏茶的功夫,澹台凝霜忽然掀开车帘一角,冷风卷着细雪扑进来,她却浑不在意,只对紧随轿侧的落霜道:“杖责时盯着些,别真打死了。”
落霜愣了愣,随即会意——娘娘是要立威,却不是要取命。
这些美人毕竟是宸朝送来的,真出了人命,反倒容易让两国生隙。
她连忙应声:“奴婢省得,已经让人手下留情了,只让她们受些皮肉苦,记牢教训便是。”
澹台凝霜这才放下轿帘,指尖摩挲着腕间的赤金手镯,漫不经心道:“咱们去御书房。
你说,陛下这会儿还在那儿吗?”
“陛下今儿个堆了不少奏折,估摸着还在御书房呢。”
落霜扶着轿杆,转头对抬轿的内侍厉声道,“都仔细着些!
雪天路滑,抬稳当了,别颠着娘娘!”
“喏!”
内侍们齐声应着,脚步放得更缓,十六抬的轿撵在覆雪的宫道上平稳前行,银铃轻响被风雪滤得愈清脆。
轿内暖意融融,澹台凝霜靠在软垫上,玄色大氅上沾的雪粒早已化尽,只留下淡淡的潮气,混着龙涎香的味道,竟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她想起萧夙朝方才在养心殿说的话,指尖无意识地勾了勾轿帘的流苏——那套鸽血红饰,他说适合衣物褪去时戴,此刻想来,耳根还是有些烫。
“快到御书房了。”
落霜的声音从轿外传来。
澹台凝霜理了理绯红宫装的领口,将萧夙朝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
她倒是想瞧瞧,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处理公务的人,见了她突然到访,会是什么模样。
御书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积了层薄雪,江陌残一身玄色劲装立在廊下,腰间的佩刀沾着细碎的冰碴。
他望见远处驶来的十六抬轿撵,那熟悉的明黄轿帘在风雪中格外醒目,连忙整了整衣襟,待轿撵停稳,便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属下江陌残,恭请皇后娘娘安。”
他垂着眼帘,余光瞥见轿帘被轻轻掀开,露出澹台凝霜裹在玄色大氅里的身影,忙又补充道:“娘娘稍候,陛下此刻正在里头批奏折,许是正忙。
属下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澹台凝霜搭着落霜的手缓缓下撵,脚下的云纹锦鞋踩在落霜早已铺好的毡毯上,半点雪水也沾不上。
她看着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