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轧钢厂这阵子要招一批学徒工,但凡能进去,头年每月就能拿到十八块!”
闫埠贵眼皮慢悠悠抬了抬,手指头在算盘边敲得哒哒响,不紧不慢地说:
“你当那名额是大风刮来的?没听说过吧?想在厂子里谋个学徒工的位置,
最少得备上五十块钱打点——这还得是厂子里有人能搭上话的,没路子的人想递钱都摸不着门道!”
“五十就五十!”
闫解放脖子一梗,喉结上下滚了滚,梗着脖子道,
“您先帮我垫上,我进厂上班头一个月就还您十五,往后每月扣我十块,
啥时候扣够了啥时候算!就算是当牛做马,我也认了这账!”
他攥着拳头在裤腿上蹭了蹭,指缝里的泥灰混着汗珠子蹭出两道黑印子,
声音里带着哭腔:“总比现在强,每月连棒子面都吃不上顿饱的!”
闫埠贵盯着儿子涨得通红的脸,忽然抓起桌上的铁皮盒晃了晃,
里头的钢镚叮当作响:“你当我这盒子里能倒出五十块来?
我跟你妈这月的菜金才剩下三块二,你妹妹学校要交的学杂费还欠着五毛呢!”
他把铁皮盒重重墩在桌上,“哪来的闲钱给你走门路?”
闫解放的肩膀“垮嗒”一下就塌了,刚燃起的火苗“噗”地灭了,
他蔫头耷脑蹲回地上,后脑勺抵着土墙,声音闷得像堵在棉花里:
“那我就只能去掏粪了……刚才听二大妈念叨,清洁队缺人,管吃管住,就是没人乐意去……”
里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撩开,杨瑞华端着个搪瓷盆子走了进来。
她往门槛上一坐,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慢悠悠开口:“当家的,你也别光顾着算那点儿死账。
咱家里要是能多出个工人来,往后在胡同里跟街坊邻居搭话,腰杆都能挺得直溜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