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再次打开了那个金属烟盒。
里面,两支特制香烟,静静地躺在空荡荡的盒底。
他拿起烟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表面,指腹感受着两道代表死亡的微小凸起。
彼得罗夫的目光也落在那两支烟上。
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和……
不舍。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眼下这种……
诡异的、脆弱的、偷来的平静的留恋。
那些关于伏尔加河的小鱼,关于糊掉的炸鱼,关于小妹妹……
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遗忘、或者根本不屑于提起的碎片,就在刚才,竟然如此自然地流淌了出来。
他甚至……
还想说更多。
说说后来进入阿尔法后的第一个任务,说说在任务中替他挡过子弹的搭档瓦西里·彼得连科,说说莫斯科某个寒冷冬夜里喝过的一碗热汤……
这些毫无意义、与任务无关的废话。
他不想等到明天任务开始。
他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停在这间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绝望气息的安全屋里,停在身边这个注定要一同赴死的朝鲜人面前,像两个……
疲惫的、可以说点废话的普通人一样,继续聊下去。
李海镇“啪”
地一声合上了烟盒。
“睡吧。”
他站起身,将金属盒子重新放回贴身的口袋里,紧挨着心脏的位置。
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
彼得罗夫也站了起来,将那些关于伏尔加河、关于炸鱼、关于热汤的脆弱念头,连同那点可笑的留恋,一起狠狠摁灭在心底最深处的黑暗里。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座被重重警戒线、狙击点和探照灯光包裹的钢铁场馆。
没有完全拉开那层积满灰尘的廉价窗帘,只是用指尖挑开一道极细的缝隙。
冰冷的晨风立刻钻了进来,带着深秋的霜气。
下方的主干道。
一支由深绿色军用卡车、轮式装甲车和黑色防弹轿车组成的庞大车队,正沿着被临时清空的道路,缓缓驶向展销会场馆的方向。
车顶上,乌克兰军方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装甲运兵车的射击孔后,能瞥见士兵警惕扫视的头盔轮廓。
黑色的轿车车窗紧闭,贴着深色的防爆膜,像一块块移动的、深不见底的墨玉,里面坐着的人影模糊而遥远,却散着权力与地位的无形压力。
“北约的人,也提前进去了。”
“看来,sbu对‘露娜’的手艺还是不够放心,要提前再筛一遍。”
“筛吧。”
李海镇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窗外车队的轰鸣淹没。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那些黑色的轿车,想看看里面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面孔。
“他们筛得越细,越证明……我们的目标值得这份‘重视’。”
两人退回房间中央,远离了窗户。
黎明的微光吝啬地洒进来,勉强照亮他们脚下的一小片区域,将他们的上半身依旧留在浓重的阴影里。
变电站定时炸弹未被现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心底激起了一圈微弱的、带着侥幸的涟漪,旋即被更大的、名为“倒计时”
的漩涡吞没。
“彼得罗夫。”
李海镇忽然开口。
“你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鼓足勇气触碰一个荒诞的念头,“……如果我们……我是说如果……这次真的……成了,而且,还活着离开了基辅……”
他抬起眼,第一次用一种近乎直白,却又带着巨大不确定性的眼神看向彼得罗夫,那眼神深处,竟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属于“可能性”
的火星在跳动:
“……我们……会怎么样?”
彼得罗没想到李海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活着离开?
全身而退?
这念头本身就奢侈得像天方夜谭。
他下意识地想用惯常的冰冷现实去戳破它——
勋章?
或许有,但更大的可能不是这个。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入足够支撑他完成这个荒诞假设的空气。
“我们?”
彼得罗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敞开的金属烟盒,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盒壁,出清脆却空洞的回响。
“……那还用说吗,李大尉?”
他扯出一个尽可能大的、却毫无笑意的笑容,目光扫过两支死亡之烟,仿佛在展示某种战利品。
“阿尔法和侦察总局联手,在sbu和北约的眼皮底下,在基辅最核心的防务展上,干掉了他们想干掉的人,然后……”
他摊开手,做了一个“全身而退”
的手势,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表演式的浮夸,“……像幽灵一样,从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里消失了?”
他摇了摇头,出一声短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