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细微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
“很好。”
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那么,现在,详细阐述你与哈夫克高级行动指挥官,代号‘疾风’——克莱尔·安·拜尔斯的关系。
所有细节,包括但不限于相识时间、地点、过程、以及此次戈卢博夫奇基地遭遇战中的每一次互动。”
终于来了。
露娜的心脏猛地收紧。
她知道这才是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在脑中复盘过无数次的经过,尽可能客观、冷静地复述出来:
“我与克莱尔·安·拜尔斯相识于……美国加州,就读不同的高中。
我们是……同年级的学生。
因为都参加了各自学校的竞技反曲弓社团,有过……一些交集和比赛竞争。
毕业后,再无联系。
直到此次在戈卢博夫奇基地,她作为哈夫克‘绿刃’突击队的指挥官出现……我才认出她。”
“竞技反曲弓……比赛竞争……”
审讯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仅仅是‘一些交集’和‘竞争’?根据我方零星情报显示,你们曾是那一地区颇具实力的青年选手,多次在州级赛事决赛相遇。
这种关系,你认为仅仅是‘交集’?”
露娜感到后背渗出冷汗,即使是在这过热的房间里。
“是的。
仅限于此。
我们并非朋友,只是……对手。
高中毕业后,她因意外脊椎重伤,据说可能瘫痪,此后便失去消息。
我完全不知道她如何康复、如何加入哈夫克、又如何成为‘疾风’。
此次在基地,她是敌人,我是gti军官,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的战斗。
她杀害了我的战友。
我试图击杀她,但未能成功。
最终……我和我的队员被她俘虏。”
她的声音因为最后的屈辱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向审讯者,“这就是全部事实。
我对gti和大韩民国的忠诚,绝不会因为一段遥远且早已结束的少年竞争关系而有丝毫动摇。
我的决心,从未改变。”
审讯者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她灵魂最深处的角落。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冰锥,直刺核心:
“那么,露娜少领,你如何理性评估并解释,你在戈卢博夫奇基地最后阶段,在自身仍具备一定抵抗能力、且部下尚未完全丧失战斗力的情况下,选择主动下令,放下武器,向敌人投降的这一行为?”
最尖锐、最致命的问题,终于被赤裸裸地抛了出来。
露娜感到喉咙干,空调的热风仿佛要抽干她肺部所有的水分。
她闭上眼睛,眼前瞬间闪过机库窗户后那些惊恐万状、绝望无助的平民脸庞,老人、妇女、孩子……
她再次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尽管带着深深的痛苦:
“当时的情况,抵抗已毫无意义,只会招致哈夫克部队对我们藏身掩体的疯狂攻击,我和我的队员必死无疑。
更重要的是……”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我们侧后方不到五十米的大型机库里,拥挤着过两百名没有任何武装的gti重伤员和平民!
其中包括数十名儿童!
如果因为我们无谓的抵抗而激怒哈夫克,导致他们冲入机库……那将是一场屠杀!
我的决定,是基于保护那些无辜者生命的最高考量!
用我们几个人的被俘,换取他们可能的生存机会!
我认为,这是一个指挥官在绝境中,必须做出的、符合gti保护人类文明核心价值的抉择!”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胸膛剧烈起伏,眼眶因为激动和回忆而微微热。
审讯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空调依旧不知疲倦地吐着过热的风。
审讯者那双黑洞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在解剖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种情绪。
终于,他微微向后靠了靠,打破了沉默:
“你的解释,我记录了。
现在,在最终评估结果出来之前,我给你一个机会。
将你刚才关于投降决定的全部考量、以及你对自己在整个被俘前后所有行为的整体评估,形成详细的书面报告。
用这个。”
他推过来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电子终端和一支触控笔。
露娜接过冰冷的终端。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她苍白而疲惫的脸。
她没有丝毫犹豫,开始书写。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将方才的话语、内心的挣扎、责任的重量、以及对保护生命的坚持,一字一句,转化为严谨而清晰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