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的秋日,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僵持中缓缓流逝。
成都与邛州,仿佛两个巨大的工坊,本来都在无声地积蓄着力量,锤炼着刀锋。
然而,一场来自西南方向的骤变,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
这一日,急促的马蹄声撕破了黎州和戎州边境的宁静,也带着滚烫的军情,以八百里加急的度,分别驰向成都和邛州。
李倚正在与李振、高仁厚等人商议整顿汉州吏治、简州赋税事宜,一名风尘仆仆的探子被亲兵几乎是架着拖进了书房。
“报——!
大王!
紧急军情!”
探子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南诏……南诏大军犯境!”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倚手中的朱笔一顿,一滴殷红的墨点滴落在摊开的地图上,迅晕染开来。
李振和高仁厚也猛地站起身,神色严峻。
“详细说来!”
李倚的声音沉稳,但眼神已锐利如鹰。
探子喘着粗气,快禀报:“南诏权臣郑买嗣,说服其王隆舜,集结六节度及诸蛮六十余部,号称十万大军,兵分两路!
西路军由拓东段海平、弄栋王嵯峰两节度使统率,已出巂州(今四川西昌一带),兵锋直指黎州!
东路军由会川都督王毗双统率,自朱提(今云南昭通)北上,进攻我戎州!
沿途烽燧已燃,情势危急!”
“郑买嗣……十万大军……”
李倚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渐渐浮现出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那里面有凝重,但更深处的,是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挥手让几乎虚脱的探子下去休息,并令其严格保密。
书房内只剩下核心几人。
高仁厚率先打破沉默,且语气中难得的带了些怒意说道:“南诏蛮子,竟敢趁我西川初定前来捡便宜!
当真欺我大唐无人吗?大王,末将请命,即刻率兵驰援黎、戎二州,定叫蛮子有来无回!”
李振却没有立刻附和,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看向李倚:“大王,南诏来犯,虽是边患,但……或许也是契机。”
李倚与李振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心照不宣的意味。
他走到巨大的西川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黎州和戎州的位置上。
“黎州,在王建的‘招抚’范围之内,虽名义上归他,但地处边陲,他实际控制力未必强。
戎州,则是文武坚新附于我,根基未稳。”
李倚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分析,“南诏选择这两处进攻,一是看中此地防御相对薄弱,二来,恐怕也是得知了我与王建不和,想趁虚而入。”
高仁厚急道:“那更应派援兵啊!
若是黎州有失,王建必定甩锅;若是戎州丢了,文武坚只怕……”
“高将军稍安勿躁。”
李振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南诏入侵,对西川是危机,但对大王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高仁厚一愣。
“正是。”
李倚接话,他的思路已经完全被李振引到了另一个方向,“王建不是一直龟缩在五州,靠着周庠的诡计跟本王耍滑头吗?现在,刀子从外面递进来了。”
李振补充道,语气愈清晰:“大王可还记得朝廷赋予的‘权知西川军府事’之权?总揽西川军政,协调各方,抵御外侮,正是名正言顺!
此乃天赐良机,可借此良机,行‘驱虎吞狼’,甚至‘一石二鸟’之策!”
李倚眼中精光暴涨:“详细道来!”
李振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第一,黎州在王建辖区内。
大王可立刻以军府名义,严令王建,务必死守黎州,不得后退半步!
他可借‘匪患未靖’、‘兵力不足’推脱其他事务,但抵御外敌,保境安民,乃武将天职,他若再敢推诿藏拙,便是畏敌如虎,坐视疆土沦丧,其心可诛!
届时,大王便可名正言顺以此为由,上表朝廷,剥夺其官职,甚至兴兵问罪!”
高仁厚恍然大悟:“逼他出战!
他若不出力,就是抗命;他若出战,就要跟南诏硬碰硬,无论胜负,必然损耗实力!”
“不错!”
李振点头,“第二,对于戎州一路。
大王可派重兵支援,但指挥权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
可命高仁厚将军率凤翔主力西进,汇合文武坚部,统一指挥,抵御东路南诏军。
此举,既能确保戎州不失,也能借此机会,进一步整合和掌控戎州及周边地区的军权,防止文武坚这类新附势力鼠两端。”
李倚接口道,思路愈顺畅:“第三,也是关键。
本王将以睦王、权知军府事的身份,亲临前线……统筹全局。
如此,既可激励士气,彰显本王担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