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堂殿内,昭宗李晔身着龙袍,正襟危坐于御案之后。
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一封火漆密信,那封信来自凤翔,是他弟弟睦王李倚的亲笔。
李晔的目光凝视着信笺上力透纸背的字迹,这些字仿佛在他眼前跳动,将扶风、麟游二镇镇遏使王大敏、常彦斌的“罪状”
一一呈现出来。
信中称他们“抗命不遵、意欲行刺”
,言辞凿凿,令人震惊。
不仅如此,信中还提及了薛知筹血案与二镇之间可能存在的“勾连”
,并对这种“推断”
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最后,信中强调为了确保西陲的稳固,肃清匪患,避免肘腋之变的生,不得不采取“雷霆手段”
,暂时接管这两个镇。
李晔缓缓放下密信,他的眼眸深邃如潭,不见丝毫惊惶,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和一丝隐忍的怒火。
薛知筹的鲜血仿佛还在他眼前流淌,杨复恭的警告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他的心头。
睦王的这封信,既是一种解释,更是一把递过来的刀。
李晔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并未被情绪左右,而是冷静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神策军外镇?名义上的天子亲军?哼!
不过是杨复恭这老阉狗伸向关中的爪牙!
睦王此举,是削其爪牙,断其臂膀!
更是替自己,替惨死的薛知筹,狠狠扇了杨复恭一记耳光!
“杜卿,孔卿,”
李晔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帝王的冷冽,“杨复恭…快来了。
扶风、麟游的消息,瞒不过他。”
侍立一旁的杜让能和孔纬对视一眼。
杜让能须微动,眼中是洞悉一切的沉静:“圣上放心。
睦王此信,情理兼备,大义在手。
二镇镇遏使抗命在先,副元帅依法度处置,何错之有?至于接管二镇,更是为保境安民,防患未然。
杨复恭若敢以此难,臣自有应对。”
孔纬则面色冷硬如铁,接口道:“圣上!
薛少保血案未雪,杨复恭难辞其咎!
他若敢为爪牙张目,臣必当廷直斥其非!”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内侍尖细而带着一丝惶恐的通传:
“圣上!
观军容使、左神策军中尉杨复恭,有十万火急军情求见!”
来了!
李晔眼中寒光一闪,挺直脊背:“宣!”
沉重的殿门在一阵沉闷的响声中豁然洞开,杨复恭几乎是撞了进来。
他身上那件原本华丽的紫色蟒袍此刻皱皱巴巴,袍角拖在了地上,软弱无力,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他那张无须的脸此刻也被愤怒和惊骇扭曲得面目全非,再也看不到一丝往日的虚伪谦恭。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两份来自扶风、麟游监军的密信,那纸张被他捏得皱巴巴的,字迹也因此而变得模糊不清,但其中透露出的绝望情绪却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圣上!”
杨复恭的声音在极度的愤怒中变得尖利而扭曲,仿佛不是从他的喉咙里出来的,而是从地狱的深渊中传来。
他甚至忘记了向李晔行礼,直直地冲到御案前,将那两份密信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一般狠狠地拍在案上。
“反了!
反了天了!”
杨复恭的怒吼在宫殿中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睦王李倚!
他…他竟敢囚禁朝廷命官,强夺神策军外镇!
扶风镇遏使王大敏、麟游镇遏使常彦斌,奉其副元帅令前去凤翔禀报军情,竟被其设计构陷,以莫须有之罪打入大牢!
凤翔军更已强行开进二镇,接管城防,收缴印信!
此乃谋逆!
赤裸裸的谋逆!
圣上!
请即刻下旨,褫夺李倚一切官职爵位,兵讨逆!
以正国法!”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窝里燃烧着择人而噬的火焰,仿佛要将御座上的年轻天子也一同吞噬!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杨复恭粗重的喘息声。
李晔端坐不动,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两份求救信,又缓缓抬起,迎上杨复恭那几乎要喷火的双眼。
他并未立刻作,而是拿起案头李倚那封密信,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杨卿,稍安勿躁。
关于扶风、麟游之事…睦王,亦有奏报在此。”
他将李倚的密信递给身旁内侍,内侍连忙展开,高声宣读起来。
李倚信中那“王、常二人抗命不遵”
、“意欲行刺副元帅”
、“与薛知筹血案悍匪恐有勾连”
、“为保西陲不得已接管防务”
的条条“罪状”
和“苦衷”
,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房间之中。
杨复恭的脸色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