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他只是静静看着赵昀,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知道,这才是赵昀今天真正想说的话。
之前的试探、交易、阳谋,都只是铺垫。
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
赵昀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很可笑吧?朕隐忍十数年,扳倒权臣,收拢皇权,本以为可以大展拳脚,重振大宋雄风。却没想到,这副身子骨,却先撑不住了。”
他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枯瘦的手臂,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针眼和青紫的瘀痕,并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御医说了,朕的五脏六腑,早已被年轻时中的慢性剧毒侵蚀殆尽,如今全靠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最多,不过一年光景。”
说到这里,他看向顾渊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嫉妒,有羡慕,更有……一丝恳求。
“朕知道,你是大宗师,内力生生不息,或许有办法为朕续命。”
“但朕也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因为,一个强大的、长寿的皇帝,不符合顾渊的利益。
一个虚弱的、需要依靠他的皇帝,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顾渊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平静地回道:“医者,救不了求死之人。”
赵昀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顾渊的意思。
他的病,根源在于心。
是多年的压抑、隐忍、殚精竭虑,才让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就算顾渊肯出手,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说得对。”赵昀惨然一笑,“是朕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顾渊面前。
然后,在顾渊平静的注视下,这位大宋的九五之尊,缓缓地、郑重地,对他躬身一拜。
“朕今日,不是以一个皇帝的身份与你对话。”
“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求你一件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为人父的卑微与恳切。
“求你,在我死后,护瞳儿一生周全!”
“求你,在这风雨飘摇之际,护我大宋江山,免遭蒙古铁蹄的践踏!”
这一拜,拜的是托孤之重。
这一求,求的是国运之续。
赵昀,赌上了自己作为帝王,作为父亲,最后的尊严。
他将自己的女儿,将大宋的未来,都压在了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上。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顾渊看着眼前这个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的帝王,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从不相信眼泪,更不相信一个帝王的恳求。
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赵昀此刻的真情流露,或许有七分是真,但剩下的三分,依旧是算计。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给顾渊套上一个无法挣脱的道德枷锁。
若是顾渊应下,那便承了这份天大的人情,日后但凡大宋有难,他便不能袖手旁观。
若是顾渊不应,那便是冷血无情,连自己未来妻子的父亲的临终托付都置之不理,传出去,必将声名扫地。
好一个帝王心术。
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依旧不忘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