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金属撞击石板的刺耳巨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熊淍猛地松开了紧握铁铲的手。
沉重的铁铲砸在冰冷的石地上,溅起几点污浊的粪水。
他不再看那两个吓得魂飞魄散的老奴隶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两块毫无意义的石头。
他拖着那双几乎失去知觉的赤脚,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向马厩角落里那堆散着霉味的、供最底层的奴隶栖身的烂草堆。
每一步,都在黏腻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脚印,也仿佛踩在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一头栽倒在散着腐烂草根和汗馊味的草堆里。
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但他毫无反应。
身体累得像散了架,每一块骨头都在,每一寸肌肉都在灼痛。
可脑子里,却像被投入了滚油的沸水,疯狂地翻腾着!
王二蹋!
王屠临死前那得意而怨毒的狞笑,如同刻在他视网膜上的烙印,挥之不去!
“要怨,就怨你命不好,撞到了‘王二蹋’的影子里……”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针,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
那个“王二蹋”
是谁?!
这个被王府老奴用深入骨髓的恐惧提及的名字,这个被王屠奉若神明、视作最终靠山的名字!
这个……岚可能知道的名字!
岚!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两边撕扯!
剧痛让他蜷缩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那双清澈的、盛满痛楚和不舍的眼睛……那最后的眼神……他怎么能忘!
他如何敢忘!
他像个濒死的虫子,在散着霉味的草堆里蜷缩得更紧。
一只手,颤抖着,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隔着那层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烂单衣,摸向自己左胸口下方,紧贴肋骨的位置。
那里,皮肤因为长期摩擦和污垢的侵蚀,早已变得粗糙红肿,甚至有些溃烂。
指尖触碰到一片粗砺的、带着体温的硬物边缘,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手指痉挛般地死死按住那里!
那硬物的触感,粗糙、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熟悉感。
是岚!
是岚留在这世上,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被无数次汗水、泪水和血水浸透又干涸的粗麻布。
它被熊淍用最野蛮的方式,用一根坚韧的草茎穿透边缘,勒紧,死死地捆缚在自己胸口靠近心脏的皮肤上!
像一块烙印,更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这粗糙的布料都会摩擦着溃烂的皮肤,带来持续的、尖锐的疼痛。
这疼痛,是惩罚,是提醒,更是他与岚之间……最后一点微弱的、痛苦的联结。
他需要这疼痛。
这疼痛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让岚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彻底消散在无边的黑暗里。
指尖小心翼翼地探进破烂衣襟的最深处,避开溃烂的伤口边缘,一点点抠动着。
每一下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胸口的皮肉,带来钻心的疼。
汗水混合着污垢,从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那根勒进皮肉里的、早已变得油腻黑的草茎。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抗那几乎要将手指磨破的粗糙感和皮肉撕裂般的剧痛,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将那根草茎从溃烂红肿的皮肉里……抠了出来!
“嘶……”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溢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那块染血的粗麻布,终于被他从血肉的囚笼中,一点一点地剥离出来。
它带着温热的体温,更带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脓液和汗馊的刺鼻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