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窗外的寒风如同困兽,在楼宇间疯狂撞击嘶吼。南宫婉蜷缩在冰冷的客厅沙发上,身上裹着一条薄毯,却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父母房间的门紧闭着,隐约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和母亲痛苦的呻吟。公孙亮在里屋陪着小宇睡觉,鼾声沉重而疲惫。
她手里握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和绝望的眼睛。她看着那个只有三个人的微信群——“寡妇互助联盟”。这个曾经在绝望中给过彼此力量的群,此刻安静得如同坟墓。
终于,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语音通话的请求。几乎是瞬间,另外两个头像亮了起来——东方燕和司马茜同时接通了。
“燕燕……茜茜……”南宫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哭腔,刚开口,就被汹涌的泪水哽住,“……我……我撑不住了……我爸我妈……他们……他们想去养老院……呜呜呜……”
电话那头,传来东方燕倒吸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她嘶哑破碎、同样带着哭腔的回应:“婉儿……我爸……我爸在IcU……医生下了病危……要十五万押金……我……我刚签了字……钱……钱还不知道在哪里借……我工作……工作也没了……”断断续续的哭诉,充满了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
“我妈……”司马茜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没有了平日的冷静,只剩下全然的恐慌和无助,“我妈在老家……摔伤了……起不来床……一个人在家……她怕拖累我……不让我回去……可我……可我那小破店……刚缓口气……宇文家……宇文家像狼一样盯着……我……我不敢走啊……婉儿……燕燕……我该怎么办……我妈要是……”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三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各自深重的苦难和无边的绝望,在寒冷的冬夜里,通过无形的电波,交织、碰撞、共鸣!父亲的病危,母亲的摔伤,岳父母的养老困局……三座沉重无比的大山,几乎在同一时间,以最残酷的方式,压在了她们早已不堪重负的肩膀上!
“养老院……IcU……老家摔伤……”南宫婉喃喃着,巨大的无力感和同病相怜的悲怆让她浑身冰冷,“我们……我们这些‘有男人的寡妇’……自己活着都难……怎么……怎么扛得起老的啊……”
“扛不起也得扛!”东方燕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疯狂的狠厉和嘶哑,“我明天就去卖血!去借高利贷!我不能让我爸死在医院走廊里!小宇不能没有外公!”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
“高利贷?!燕燕你疯了!”司马茜惊叫起来,声音带着恐惧,“那是个无底洞!你不能……”
“那你说怎么办?!”东方燕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带着崩溃边缘的歇斯底里,“看着我爸死吗?!看着婉儿爸妈去那种等死的养老院吗?!看着你妈一个人在老家烂掉吗?!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有什么——!!”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三个女人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混合着窗外呼啸的风声。
绝望,如同这无边的寒夜,浓得化不开。
过了许久,南宫婉带着浓重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办法……总会有的……我们三个……互相托着……总能……总能找到一条活路……”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微弱却执拗的力量,“燕燕……你先别急……钱……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凑一点……茜茜……阿姨那边……看能不能……先请个邻居临时照看几天……多给点钱……我们……我们再想办法接她过来……我爸我妈……养老院……不到最后一步……我绝不送他们去!社区……社区那边……我再厚着脸皮去磨……看能不能……再挤出点资源……或者……或者我们三家老人……轮流……错开时间……互相搭把手……总能……熬过去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在说服姐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艰难,却是在这无边绝望的寒夜里,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希望火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
东方燕带着浓重鼻音、极度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传来:“……好……熬……一起熬……”
司马茜带着哽咽、却同样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熬!死也要熬过去!为了老的!为了小的!”
三个女人的声音,带着血泪,带着彻骨的疲惫,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不顾一切的狠劲和相互托底的决绝,在冰冷的城市上空,在各自的苦难深渊里,通过无形的电波,紧紧相连!
窗外的寒风依旧在疯狂地嘶吼,像要撕碎整个世界。而这三个“有男人的寡妇”,在这沉重的、名为“养老”的又一座大山之下,如同寒风中三株紧紧缠绕、伤痕累累的藤蔓,用尽最后的力气,互相支撑,试图在这冰冷的绝境中,为老人,为孩子,也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长夜漫漫,前路未知,但属于她们的战斗,才刚刚打响最艰难的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