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熟悉的是,那是生命最初滋养的味道。
陌生的是,在此刻此地,它显得如此突兀,如此……荒谬。
“这是......牛乳?”
红眼男子喃喃道:
“地势低的田里到现在还没退水,这是从哪里弄来如此多的牛乳?”
没有人回答他。
面恶心软的屠夫也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连先前十分顺口的‘我知道个屁’都没能吐出。
“让让!都让让!”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拉车的汉子不耐烦地低吼,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油汗,脚步不敢停歇。
一个靠着断墙、饿得眼神发直的老者,鼻子下意识地抽动着,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本能的渴望,他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旁边有人低声询问,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问出了先前同红眼汉子一模一样的问题:
“这……这是牛乳?运往何处?”
押车的是一个穿着稍整洁些的仆役,他像是要挥开这恼人的气味般,不耐烦地答道:
“自然是送往王府,快些让开,耽误了时辰,这桶鲜奶若酸了,夫人小姐们今晚的乳汤浴就用不上了!”
“乳汤浴”
用这雪白的、滋养的牛乳‘沐浴’。
这答案音量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砸进了死水。
一瞬间,菜市口静得可怕。
埋烂瓜的老妇,几乎饿晕的老汉,攥着发霉米袋的红眼汉子,守着变色下水的屠夫......
甚至是奋力奔走,寻觅活计的行人,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直停留在原地。
他们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饥饿,而是掺杂了一种更深沉、更无声的东西。
他们看着那桶在破板车上颠簸的、雪白莹润的牛乳,仿佛看到了一个他们永远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寰宇。
那个寰宇之中,灾荒与水患十分遥远,而如此珍贵之物,竟只是用来洗涤身体。
板车“吱吱呀呀”地驶远了,那股浓烈的奶香却久久不散,随着那押车仆役不停叫骂的言语,钻入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真晦气!”
“什么朱大善人,有银钱施善,没钱孝敬王府,如今倒好,被教训了一通,还不是得乖乖掏钱弄牛乳给咱们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