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那块环形玉珏在月华中隐隐泛着莹润剔透的光。
好半晌,余幼嘉才问道:
“你说什么?”
四周山间林木蔽日,隐隐仍有山匪的惨嚎。
朱载全以为是余幼嘉真的没听清,又认真重复一遍,末了才道:
“我对二娘的真心日月可鉴,若我此言作假,来日便让天地罚我”
余幼嘉自己从前也是过誓的人,素来听不了这些,震惊打断道:
“又不是和我誓,你对着我重复算什么”
“我是问你,你居然喜欢二娘?”
朱载的震惊不比余幼嘉少,下意识道:
“我成日都在府衙里面帮忙,还为崇安改良河道,作出水磨连转做了一箩筐的事情,不为了二娘还能为了谁?你居然不知道此事?”
他还以为,他的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可,可这里怎么还有人没看出来?
余幼嘉整个脑子嗡嗡作响,下意识暗骂一声:
“我上哪里知道这事!”
情爱,这种东西对她而言素来是锦上添花。
她从前看不清,说不明。
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寄奴,自己却也没能将感情理顺,哪里还能管的上别人爱谁恨谁?!
需得知道,她也是大半个月前那个夜晚,听连小娘子亲口承诺,才知道连小娘子或许真喜欢五郎呢!
但,有些事儿,她知道了也没用。
毕竟,这大半个月来,她都在外头忙着剿匪,鲜少回家,连小娘子许是刻意绕着她走,是以她到如今也没细问此事
余幼嘉飘忽的念头飘得越来越远,见面前成双成对,念起那个深夜未能被善待的草镯,又难得有些烦躁。
“我说了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朱载说的口干舌燥,实在没忍住,多问了几句:
“你怎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二娘子这般年纪,若不是同你一起在崇安办县衙,想来也已经婚配你怎么看样子也不上心?”
余幼嘉实在不好意思说整个余家就她的情事最需要被人担心,只得答应道:
“二娘的婚事,还是得由她自己做主,你若实在不好意思去见她,我可帮你转达,但结果如何,我却不能担保。”
朱载唇角几不可见稍稍扬起,好在他自觉矜持,很快压了下去:
“劳你转达就行,我本也只是怕听到结果”
余幼嘉稍稍颔,随手从地上扯了块布,将那玉玦仔仔细细包好收好,方才斟酌道:
“你知道二娘曾许配给当朝太子,但余家突遭大难,婚事未成吗?”
虽说那事已经是余家鼎盛时候的事,但到底是有些事。
若朱载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喜欢二娘,往后又介怀此事
有事说事,一向是余幼嘉的准则。
此话说出之后,朱载倒是不见吃惊,只道:
“早知道有此事,不过,莫说是还没来得及成婚,就算是成了婚,她夫君也肯定有死的那天”
余幼嘉神色古怪的看了朱载一眼,朱载自知理亏,连忙改口,道:
“不,我的意思是,她往后若成婚,夫君的死一定是一件憾事,真是天助我也”
“不,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命数无常——不过,她夫君走的肯定很是时候。”
朱载越解释舌头越是打结,言语越是磕巴。
余幼嘉拍了拍朱载的肩膀,示意对方不用再解释:
“醒了,我都懂。”
虽然不知道朱载为何能被二娘一巴掌扇出爱慕之心。
但,仔细想来,或也不算是稀奇。
连她从前都想过,自己若是男儿身,一定要娶二娘为妻。
外头这些宛若愣头青般的臭小子喜欢二娘当然也再正常不过。
两人在月下并肩而站,他们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性子相近,若没有控制好脾气,难免有些火星子。
而如今,有话说话,有事说事。
朱载自觉了结自家阿兄和余家二娘的两桩心头大事,心头不再难受,两人气氛当然较之先前缓和不少。
余幼嘉缓声问道:
“若二娘答应,那便得等你替世子去当质子回来?你自己可有想过,自己会在平阳呆多久?”
若是平阳王当真天命所归,年打旧朝,年打起义军,年统一九州,一直扣着质子不放
那二娘,岂不是要一直等这个臭小子?
朱载是个聪明人,闻言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难得开怀,露齿笑道:
“说来你或许不信,但我听闻连老将军得靠装胸无大志,才能领兵外出之时,便知道平阳王这老匹夫得不到天下!”
许是因为余幼嘉担心的是他同二娘的以后,心中宽松。
又或许,只是因为朱焽不在。
朱载似乎又成了初见时那个俊俏明朗,意气风的少年郎,说到天下之时,还伸出手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