煐早有耳闻。莫不是他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捅了什么篓子,自己摆不平,又不敢告诉老朱,所以才想来找自己这个在老朱面前颇有几分薄面的“红人”帮忙斡旋?
朱煐的脚步没有停下,穿过卧房,走入相连的廊道。
清晨的凉风迎面吹来,让他彻底清醒。
他一边快步朝着会客厅的方向走去,一边在心里飞速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以及相应的对策。
不管朱樉的来意是什么,这次会面,恐怕都不会像这清晨的阳光一样明媚。
他整理着自己的衣冠,确保没有丝毫失礼之处,同时在心里不断推演着朱樉的来意。
......
会客厅内,静得能听见茶汤注入白瓷盏时,那一道细微的水声。
朱樉与朱棡已在此处枯坐了近半个时辰。
晨光透过窗格,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斜长的影子,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在光柱里翻滚。
一缕极品的雨前龙井香气,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鼻端,清冽而醇厚。
这是朱煐府上管家沏的茶,待客之道周全。
但这府邸安静。偌大的侯府,听不见下人脚步声,唯有这位年过五旬的管家,如影子般进退,不多言。
朱樉端起茶盏,指腹摩挲杯壁。他知道,这座府里的人是眼睛,是父皇借蒋瓛的手,安插在此处的眼睛。
所以,府里没有侍女仆从,接待客人的事由管家一人包办。
这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何况今日的客人,是一位亲王,一位郡王。
这等规格,在皇宫能让尚膳监忙乱。可在这中兴侯府,只有一个管家,一壶茶。
这份平静,让朱樉那“礼贤下士”的姿态,都感到一丝压力。
他身旁的朱棡,没有碰那杯茶。
他静坐着,腰背挺直,双手平放膝上,整个人如鞘中剑,目光落在庭院的一棵槐树上。
朱樉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声响。
“三弟,这中兴侯的架子不小。”
他压低声音,话语里带着烦躁。为了扮演“贤王”的角色,他已经忍耐许久。
朱棡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扫了他二哥一眼。
“二哥若是等不及,可以先回去。”
他声音不高,但沉,是军伍中练出的嗓音。
一句话堵得朱樉没了脾气。他这个三弟性子硬,有战功,得父皇信赖,他这个秦王也不愿招惹。
朱樉干笑一声,重新端起茶杯,用饮茶的动作掩饰尴尬。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不疾不徐,每一步的间隔都仿佛量过。
会客厅内,管家原本躬着的腰身挺直几分,垂首侍立。
朱樉与朱棡一同循声望去。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晨光在他身后勾出轮廓。来人身着侯爵常服,墨蓝色衣料,腰间一枚白玉佩随着他的走动摇晃。
是朱煐。
“秦王殿下。”
朱煐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他目光先是落在主座的朱樉身上。
朱樉正举着茶杯,闻声动作一顿,这才抬起头。他因宿醉而浮肿的眼睛里闪过不快,随即换上笑容。
这情绪的切换很快。
“中兴侯!”
朱樉站起身,将茶杯放下,大幅度地拱手行礼。
“这清早冒昧来访,打扰了!”
他的语气客气,与他秦王的身份和面容形成了对比。
朱煐心中了然。
这位秦王殿下,是铁了心要走“贤王”路线。竟能让一个武夫,在短时间内,将自己扭转成一个讲礼数的人。
虽然装出来的味道很重,但至少,他愿意装。
在大明,愿意装,就是一种态度。
“殿下言重了。”朱煐回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不知殿下光临,有失远迎,望恕罪。”
朱樉大笑,摆了摆手,侧过身,将他沉默的三弟让了出来。
这个动作,他显然也演练过,力求表现出为弟弟引荐名士的欣喜与诚恳。
“来,中兴侯,我给你介绍。”
“这位是我的三弟,晋王朱棡。”
“三弟今早刚刚回京,一路风尘仆仆,连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