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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日子苦啊。
可心里,却是满的。
“现在说又说不过咱大孙,嘿,他指定是像你的嘞。”
老朱的笑声在殿内回响,带着几分得意,几分释然。
“一点也不像标儿,标儿的嘴比咱还笨。”
提到这个名字,他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沉默片刻,转过身,目光落在皇后灵位旁边的另一个灵牌上。
说着,老朱一把捞起一旁的朱标的令牌,动作粗鲁,不像刚才抚摸妻子灵位时那般。
他把朱标的灵牌放到马皇后旁边。
两个木牌并排立着。
一家人,以这种方式,“团聚”了。
老朱盯着那个刻着“懿文太子”的灵牌。
“标儿啊,你也一起来听听。”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从胸膛里挤出来。
“你这也是的,走的这么仓促。”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木牌。
“你要是晚点走啊,也就见到雄英这孩子了.....”
话语里,是遗憾。
你若是能再撑一撑,哪怕只是一年,半载,你就能亲眼看到你的儿子,那个你以为已经失去的儿子,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你就能知道,咱老朱家,后继有人!
这喜事,你却偏偏错过了。
一股火气混着悲伤,从老朱心底窜上来。
“你活该!”
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
“咱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也不管好自己的身子,走这么早。”
他的手指戳着灵牌,仿佛要将自己的不甘与愤怒,都倾注进去。
那些年,他手把手教他批阅奏折,带他熟悉朝堂,将自己的心血与期望,都灌输给他。
他为他铺平了路,扫清了障碍。
他只等着,自己百年之后,这个儿子能接下这个帝国。
可他呢?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把江山,把未来,把一个老父亲,就这么扔下了。
“现在傻了吧?”
老朱的嘴角咧开,像笑又像哭。
“咱看到了咱大孙,你没看到你儿子。”
这话从一个帝王的口中说出,透着悲凉。
像一个在赌气的孩子,用最幼稚的方式,向一个不会回应的人,宣泄着自己的痛楚。
你看啊,标儿。
你没能见到的儿子,咱见到了。
你没能享受到的天伦之乐,咱替你享了。
你后悔吗?
你后悔就这么早早地撒手人寰吗?
老朱笑着,笑着,那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笑着笑着,眼角落下了两行眼泪........
“哦对了,咱刚刚说到哪儿了?”
老朱的声音干涩,在奉先殿里带起一点回音。
他眨了眨眼,视线在殿内游移一圈,落回了手中的牌位上。
指腹划过刻字,能感受到每一个笔画的凹陷。
他眼底这才亮起一丝光。
老朱又抓起马皇后的牌位,用自己的袖口,擦拭着表面。
“对对对,还是妹子你记性好,咱刚刚说到了满朝文武全都针对咱大孙啊。”
他咧开嘴,却没有笑意,仿佛在跟人分享着什么秘密。
“你也知道的,那些个家伙,嘴巴一个比一个厉害,本事么没有什么本事。”
老朱的语气里是鄙夷,眼里闪过一丝锐利。
“一个个引经据典,子曰诗云,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弹劾雄英的奏章,摞起来比咱的御案都高了。”
“说咱大孙行事乖张,不尊祖制,不敬师长,是个祸乱朝纲的源头。”
他哼了一声,充满了不屑。
“咱本来想拦着的,可咱转念一想啊,不行,这回咱不能就这么拦着。”
老朱把牌位捧到眼前,凑得很近,压低了声音。
“咱担心雄英这孩子啊,他入朝之后太顺了。”
“从他监国到现在,底下的人哪个不是看咱的面子?哪个敢真刀真枪地跟他碰一碰?这不行。温室里长不出能遮风挡雨的苍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