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本身就是压迫。
他将“指挥”二字,咬得很重,很慢,像是要碾碎了塞进黄子澄的耳朵里。
“皇孙何时能,指挥得起朝中大臣了?”
朱煐的话在朱允炆耳边炸开。
他僵在原地,脸上的笑意褪去,只剩苍白。
冷汗从他的额角、脊背冒出,浸湿了衣衫,带来一阵寒意。
他后退了半步,这个动作在寂静中显得刺眼。
他的嘴唇翕动,发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完了。
这是朱允炆脑中的唯一念头。
朱煐扣下的这顶帽子,何止是太大,这简直是一座能将他彻底压垮、碾碎,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巨山!
大逆不道!
这四个字,就像四道催命的符咒,死死地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设想过无数种今日会面的场景。
他想过朱煐会冷嘲热讽,会据理力争,会摆出御史的架子对他不屑一顾,甚至会当面斥责他偏袒齐泰与黄子澄。
他都做好了准备,准备以皇孙的身份,放下身段,温言相劝,化解干戈。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朱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对方不光不接他递出的橄榄枝,甚至连看都未看一眼,反手就抽出了一把淬毒的利刃,直刺他的心窝。
这已经不是刁难,这是搏命!
这顶“指挥朝臣,结党营私”的帽子一旦被戴实,他朱允炆的下场,绝不仅仅是失去储君之位那么简单。
皇明祖训,言犹在耳。
最忌藩王觊觎,最恨储君结党!
这顶帽子,是要他的命!
更致命的是,蒋瓛还在这里。
那个男人,那个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情永远如同万年冰川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
朱允炆的余光甚至不敢直视对方,只能用眼角飞快地一瞥。
蒋瓛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对眼前这石破天惊的指控毫无反应。
可他越是这样,朱允炆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蒋瓛是谁?
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是皇爷爷最锋利的一把刀,最信任的一双眼睛,最忠诚的一条猎犬。
他在这里听到的每一个字,都会原封不动,甚至会被添油加醋地传到皇爷爷的耳朵里。
朱允炆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年迈的皇爷爷坐在龙椅上,听着蒋瓛的密报,那双眼睛里会燃起怒火。
“指挥朝臣?”
“你好大的胆子!”
一想到皇爷爷会说的话,朱允炆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冲上头顶,血液都凝固了。
整个人,如坠冰窟。
怎么办?
该如何回复?
承认?那是死路。
否认?如何否认?人证物证都在,齐泰和黄子澄是他带来的,他亲自开口调解,在朱煐的构陷下,这就是铁证。
朱允炆的喉咙发紧、干涩,无法呼吸和言语。
他的大脑空白,学识和急智都消失了。
他张着嘴,像岸上的鱼,发不出声音。
在这死寂中,一道身影动了。
齐泰上前一步。
这个动作稳住了局面。
他挡在朱允炆身前,隔开朱煐的视线。
他对着朱煐拱手,脸上没有慌乱,只有镇定。
“朱御史此言差矣。”
齐泰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字字分明。
“皇孙殿下今日前来,是受我二人之邀。”
他迎上朱煐的目光,没有退缩。
“殿下仁厚,不忍见我等同僚失和,伤了朝廷体面,才前来做个中间人,调解一二。”
“为何到了朱御史口中,就成了‘指挥朝臣’这种诛心之言?”
齐泰几句话就将朱允炆的角色从“主导者”变成了“被邀请的调解人”,剥离了罪名。
他说着,侧身转向蒋瓛,颔首示意。
这个动作是礼貌,也是宣告。
他在向锦衣卫长官,皇帝的耳目,表明立场。
我们,问心无愧。
“我与黄大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