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城浸泡在正午炽烈的阳光里,空气灼烫扭曲。
吴韵——或者说此刻的“吴墨尘”
,独自混迹在汹涌的人潮之中。
他刻意敛去周身令人不安的沉凝杀伐气,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步伐松散,目光懒洋洋扫过街边叫卖南明离火晶石、火纹法袍的各色摊铺,任由喧嚣市声裹挟着他。
作为镇魔殿特使?哈。
这三个字沉甸甸压在心口,是讽刺的血块。
蓝曜星上那几乎将他元神劈碎的镇魔特使一掌,迷雾森林里赵九郎狰狞面孔后紧咬不舍的腥风,末日小队挚友瞬间化作灰烬的绝望嘶吼……每一个刹那都深深刻在骨头上,日日夜夜噬咬着他。
如今披上仇敌的皮,不过是权宜之计,虚与委蛇的生存之道。
什么调查夏家勾结魔族的任务?敷衍罢了。
凌无绝那小子喋喋不休的“职责所在”
,只让他心底冷笑更甚。
脚步流转,红尘万丈。
他胸腔深处那一枚悄然凝聚的“情火道种”
开始微微搏动。
这门奇诡的传承,需以红尘为炉,众生业力为薪。
此刻,市井凡尘的喜怒嗔痴、贪婪算计、卑微乞求,化作无数缕肉眼难辨的浑浊气流,丝丝缕缕向他汇集,宛如无形的柴薪投入那无形的道种炉火之内。
他停在一个售卖粗劣辟火符咒的老者摊前,接过一枚符咒摩挲,指尖传来的粗糙麻纸感真实无比。
一缕带着浓重不甘和生存煎熬的“业火”
从老者身上逸出,沁入他掌心道种。
炉火得此一缕凡尘薪柴,似乎流转得更圆融了一分。
他嘴角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消融在这喧嚣之中,是此刻唯一能暂时麻痹旧创的微醺。
前方街角,一座三层高的“听潮茶楼”
人声鼎沸,窗扇洞开,茶客们高谈阔论之声如同热浪般滚滚涌出。
“……听说了没?南明离火夏家与绝情道陈家,要结秦晋之好了!”
一个粗豪嗓音盖过喧嚣。
“当真?老祖允了?”
立刻有人惊问。
“千真万确!
陈家大公子陈冀,不日将至圣火城正式下聘!”
“嘶——陈冀?莫非是两百年前传说在蓝曜星折了的那位?元神破碎竟也能复原?”
“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陈家手眼通天,何况有夏家老祖夏雪亲自出手相助,听说耗了不知多少星辰本源之力才稳住他道基……不过嘛,”
说话那人压低声音,带着市侩的幸灾乐祸,“如今修为嘛,怕是连夏家那位琪仙子一半都及不上喽!
这软饭可吃得……啧啧……”
轰隆!
吴韵脑中仿佛炸开一道无声的惊雷!
手中那枚粗陋的辟火符咒“噗”
地化作飞灰,从他骤然收紧的指缝簌簌落下。
陈冀!
这两个字带着腥锈的血味,从记忆最黑暗的深渊里咆哮着冲撞出来!
雷暴天山的断罪之巅,扑面而来的雷电焦臭,挚友达丽莎那具被洞穿的、极冰冷下去的躯体!
她碧蓝如星海的眸子死死瞪向陈冀方向,凝固着无法置信的惊愕与滔天的不甘!
那眼神,是钉在他和夏琪心口百年不愈的毒刺!
而罪魁祸,腰间玉佩上那个狰狞的“陈”
字,曾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撕裂神魂的诅咒印记!
——是他!
他没死!
他竟敢回来!
他凭什么还敢回来?!
还要娶……夏琪?!
荒谬!
恶毒!
无法言喻的狂怒岩浆般瞬间冲垮了吴韵的理智堤坝。
百年沉沦死海磨砺出的冷静外壳片片崩裂,只剩下了燎原的暴怒烈焰!
夏琪!
她怎能答应?!
百年的并肩浴血,生死相托,那份早已越寻常男女的情感,难道在她心中如此不堪一击?抵不过家族一句冰冷的命令?
“轰!”
吴韵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带起的劲风掀翻了几个路人,引来一片惊惶的尖叫咒骂。
他已顾不得,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锐啸,无视夏氏属地森严的防御规则,朝着夏家那片恢宏连绵、燃烧着永恒离火之光的宫殿群核心,决绝地撞了过去!
怒火烧穿了所有的算计和伪装。
“阿琪——!
!”
蕴含着狂暴怒意与惊痛的吼声如同实质的巨锤,粗暴地砸碎了内院深处那间典雅轩阁的宁静。
雕花的灵木门扉在沛然巨力下向内崩飞,碎裂的木屑如暴雨般溅射。
轩阁内,夏琪正立于窗畔,指尖捻着一枚色泽黯淡、布满细微裂痕的半圆形玉珏——那是蓝曜星上,吴韵在某个生死间隙塞给她的护身法器残片。
骤然被这雷霆般的闯入惊动,她浑身剧震,那枚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