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狂乱地叩击着贫民窟肮脏泥泞的地面,泥浆四溅。
吴韵伏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骏马的冲刺而剧烈起伏,狂风吹散了他鬓角灰白的丝,露出下方那双燃烧着奇异火焰的眸子。
视野两侧低矮破败的窝棚、惊恐闪避的贫民面孔、堆积如山的垃圾……都化作模糊的灰暗色块向后飞掠。
城墙!
他需要城墙!
需要最高点!
需要俯瞰这座吞噬了他十年光阴、囚禁了他无尽执念的巨大牢笼!
汴京西城,安肃门。
这座饱经风霜的古城门楼巍峨矗立,饱含着岁月的沧桑与沉重。
粗粝的青砖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冰冷的铁灰色,巨大的门钉早已锈蚀斑驳。
城墙顶端宽阔的驰道上,戍守的士兵远远看到一骑快马如同疯魔般卷着烟尘疾驰而来,后面还跟着一队扛着铁锹镐头、同样狼狈不堪的王府侍卫。
“来者止步!
城防重地!”
守城军官按住腰刀,厉声喝问。
“睿亲王驾临!
开城门楼通道!”
侍卫领在后边气喘吁吁地嘶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睿……睿亲王?”
守城士兵们面面相觑,“寻宝王爷?”
这个名字带来的混乱记忆瞬间浮上心头。
看着那匹浑身脏污、口鼻喷吐着白沫的骏马,以及马背上那位衣衫沾染污迹、脸色苍白如鬼、眼神却亮得吓人的亲王,士兵们下意识地退开两步,让出了通往城楼顶端的狭窄石阶入口——没人想招惹一个疯子,尤其是一个王爵疯子。
吴韵几乎是滚鞍下马,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爆出惊人的力量,三步并作两步,如同攀援绝壁的猿猴,手脚并用地冲向那陡峭、冰冷、布满岁月苔痕的螺旋石阶!
沉重的皮靴撞击着古老的石阶,出空洞的回响,在幽暗的甬道里激荡。
侍卫们气喘吁吁地追到石阶入口,望着那幽深陡峭、如同通往幽冥的入口,听着上方传来的、近乎奔跑的沉重脚步声,都感到一阵心悸和茫然。
侍卫领咬了咬牙,握紧刀柄:“跟我上!
保护王爷!”
一行人硬着头皮,也踏入了那冰冷狭窄的石阶通道。
吴韵的胸膛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肺部火辣辣地灼痛。
汗水浸透了内衫,冰冷地贴在背上。
但他脚下的度没有丝毫减缓,反而越来越快!
十年郁积的疯狂搜索,此刻似乎都化作了攀登这最后高度的力量!
十年掘地,所求为何?十年迷茫,所困何处?那道闪电般的明悟在脑海中剧烈翻腾,却像隔着一层薄纱,急切地需要最高处的视野来撞破最后的屏障!
石阶的尽头,是一道窄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拱券石门。
门内,天光刺目!
吴韵猛地冲了出去!
巨大的风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雉堞墙垛,稳住身形,然后,豁然抬头!
整个世界,如同巨幅画卷般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脚下,是高达十余丈的、如同巨龙脊背般向两侧无限延伸的古老城墙。
前方,越过城垛,整个汴京城如同一座巨大无朋、精密运转的活体沙盘,毫无保留地铺陈在大地之上!
鳞次栉比的屋宇,灰色的瓦顶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波涛;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街道,此刻车马人流都渺小如蚁,涌动不息;金碧辉煌的宫阙群落在大片灰暗民居的簇拥下,如同岛屿般沉浮于城市中央,闪耀着权力的孤光;蜿蜒的汴河如同闪亮的玉带穿城而过,点点的舟楫帆影在其上游弋;更远处,是苍茫辽阔的郊野田畴,绿色与土黄色交织,延伸至目力难及的天地尽头……
风!
浩荡的、带着初春寒意与泥土苏醒气息的风,毫无阻挡地灌满了城墙顶端的每一寸空间,猛烈地吹拂着吴韵的身体和脸庞!
吹散了沾染在他衣袍上的贫民窟恶臭,吹干了攀登带来的汗水,也吹得他灰白鬓向后狂舞乱飞!
猎猎风声充斥耳鼓,将下方城市遥远喧嚣的市声彻底吞噬、揉碎、抛飞!
吴韵死死抓住冰冷的雉堞,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剧烈地喘息着,不是因为疾奔的疲惫,而是因为心胸被眼前这浩荡景象彻底撑开、塞满、冲击得无以复加!
十年!
整整十年!
他像一个蒙着眼睛的囚徒,在这座巨大的迷宫里疯狂地摸索、挖掘、冲撞!
他看过汴京的每一片瓦,每一寸土,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却从未真正“看见”
过它!
从未像此刻这般,以苍穹之眼,俯瞰这座城市的全貌,感受它所蕴含的磅礴生命力与沉重!
他看到了被自己掀翻地砖的宫殿,在宏大视野下渺小得如同精致的盆景玩具;看到了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