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本王!
妖孽!
都是妖孽!
本王要破了这幻境!”
他嘶吼着,声音因缺氧和暴怒而扭曲变形。
没有人回答。
只有沉重的喘息和铁甲摩擦的冰冷声响回应着他。
士兵们沉默而强硬地执行着命令,数条粗大的绳索牢牢捆住了他的手、臂、腰、腿。
他被粗暴地从地上拖拽起来,双脚几乎离地。
那些铺兵和城防军士兵看向他的眼神,混杂着恐惧、厌恶和一种面对疯狂野兽的怜悯。
正阳大街,这条汴京最繁华的街道,此刻彻底成了一片狼藉的修罗场。
碎裂的货物、翻倒的车辆、斑斑的血迹、散乱的鞋履……如同被一场狂暴的飓风无情席卷过。
劫后余生的人们瑟缩在街边角落或店铺门内,惊魂未定,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吴韵身上,如同密集的芒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
吴韵被粗暴地架着,拖过这片他亲手制造的狼藉。
目光扫过那些残破的摊铺、沾血的瓦罐、碎裂的玉镯……以及地上那柄孤零零躺在血污中的青铜长剑。
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丝难以察觉的荒谬感和冰冷的隔离感悄然渗出。
这混乱,这破坏,这真实的恐惧……真的是通往剑仙墓的路径吗?
他被押回那座华丽而冰冷的睿亲王府时,夕阳正沉沉地坠入巍峨宫墙之后,将最后一点惨淡的余晖涂抹在高高的飞檐上。
府门在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王府内死寂一片,只听到远处角门传来几声压抑的、似有若无的痛苦呻吟——大约是那些办事不力或因为王爷狂而受牵连的倒霉仆役,正在受到管家的“惩戒”
。
夏琪依旧跪在寝室冰冷的地砖上,娇弱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吴韵被粗暴地推搡进来,身上的绳索并未解开,浓重的血腥味和他自身伤口散的铁锈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太监总管那张如同精雕细琢木偶般的脸已经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睿亲王接旨——”
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划破死寂,明明音调很高,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吴韵被身后的士兵强压着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
绳索深深勒进伤口,剧痛传来,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出一丝声音,只有眼中赤红的血丝依旧未褪。
太监总管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用毫无波澜的声调宣读:“上谕:睿亲王吴韵,御前失仪,纵性妄为,祸乱京都,惊扰黎庶,更兼有戕害无辜、杀伤铺兵之重罪!
本该严惩以儆效尤……”
声音冰冷地回荡在空旷的寝殿,“然,念其宗室至亲,或系神智昏聩迷障所致,朕心不忍。”
吴韵鼻腔里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神智昏聩?迷障?
太监的声音继续流淌,没有丝毫停顿:“着即日起,睿亲王圈禁王府,无旨不得擅离寸步。
府中一应人等,严加看管,失察者同罪!
罚俸三年,以充抚恤及街市修葺之资。
望尔闭门思过,深省罪愆!”
冰冷的旨意宣读完毕,寝宫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夏琪压抑的啜泣声,细若蚊蚋。
太监总管将明黄的卷轴合拢,动作一丝不苟,这才抬眼看向被死死压制在地上的吴韵。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空洞,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王爷,”
太监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耳语般的沙哑,“陛下还说……他近来龙体欠安,御榻不安,夜夜为奇梦所扰。
每每惊醒,只记得梦中有一处光华璀璨之地,内有仙丹一枚,形如龙眼,赤金流转,异香萦绕不去。
陛下心甚念之……”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在吴韵脸上,“陛下说……睿亲王乃天潢贵胄,福缘深厚,此前疯癫,或为邪魅所侵。
陛下恩泽,念及兄弟骨血之情,若王爷能为陛下寻得此梦中仙丹,诚心献上……则前事不咎,恩宠如初,或更胜往昔。”
太监总管的声音消失了。
寝殿内只剩下夏琪无法抑制的抽噎和吴韵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圣旨的内容如同冰冷的水银,灌入他的双耳,流入肺腑。
剑仙墓!
帝丹!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吴韵脑中残存的混乱迷雾。
皇帝梦中那枚“形如龙眼,赤金流转,异香萦绕”
的仙丹——除了那传说中剑仙墓核心的“帝丹”
,还能是什么?!
皇帝梦见的那个神秘所在,除了剑仙墓的核心藏宝之地,又还能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