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韵艰难地扯动嘴角,嘴唇因干渴和激动而裂开渗出血丝,他喉咙里滚出一串嘶哑模糊、意义不明的声音,如同野兽在洞穴深处的低咆:“……剑仙墓……仙丹……入口就在皇宫……”
太监总管空洞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他微微躬身,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傀儡:“王爷既已接旨,老奴告退。”
说完,不再看吴韵一眼,转身,迈着无声无息的步子,幽灵般退出了寝殿。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
寝殿陷入彻底的黑暗。
只有吴韵粗重的喘息和夏琪细微的啜泣在死寂中浮动。
绳索勒紧的皮肉还在隐隐作痛,掌心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
然而,吴韵感觉不到。
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聚焦在那片夜色深沉的宫阙之上。
瞳孔在黑暗中灼灼亮,闪烁着近乎诡异的光芒。
一个疯狂的计划,已然在那被圈禁的囚牢中,在无边黑暗的掩映下,无声地酝酿成形。
皇城,大晟的心脏,亦是这座庞大剑仙墓的“棺椁顶层”
?他要去掀开它!
十年弹指。
汴京城墙根下,一张破旧的黄纸告示被寒风撕扯得哗哗作响,残破的边角奋力拍打着斑驳的砖墙。
上面的墨迹早已被雨水和岁月冲刷得模糊不清,唯有“睿亲王”
三个字和旁边一个丑角般插着羽毛、挥舞铁锹的简笔人像,依旧清晰可辨。
城墙砖石的缝隙里,几茎枯草瑟瑟抖。
旁边的茶摊简陋破败,几张油腻腻的桌子旁,围坐着几个歇脚的苦力和一个落魄的说书先生。
苦力们喝着浑浊的粗茶,低声嘀咕着最近柴米又涨价了。
说书先生面前只摆着一碗白水,他竖起布满老茧的耳朵,捕捉着一切可能换成饭食的谈资。
“听说了吗?昨儿个,寻宝王爷又闹腾了!”
一个苦力压低声音,带着点隐秘的兴奋。
“嗨!
这还用听说?整个东十字大街谁不知道?”
另一个撇撇嘴,吹开碗里漂浮的茶梗,“好家伙,带着他那几十个‘挖地金刚’,把城东清虚观的后院翻了个底朝天!
几个大水缸都给砸了,说是下面有‘地脉灵眼’!
可怜那老观主,胡子都气翘了,据说当场就厥过去了!”
“啧,清虚观?那算啥新鲜事儿!”
第三个苦力嗤笑一声,掰着手指头数落,“城北慈恩寺的塔林,南郊马王庙的拴马桩,护城河边的老柳树根,连胭脂巷王婆子腌咸菜的瓦缸……这位爷哪年不掘上几回?去年不是还折腾太学的藏书楼嘛,非说圣贤字缝里藏着藏宝图,差点被那群读书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寻宝王爷’这名号,真是……啧啧!”
最初开口的苦力摇着头,语气复杂,混杂着一点鄙夷,又藏着点看戏的乐子,“十年了,风雨无阻啊!
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陛下也真是……够能忍的。”
“忍?”
说书先生终于逮到机会,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捞起碗喝了口水润嗓子,压低声音道,“不是忍,是懒得管!
你们也不想想,一个除了挖地啥也不干的疯王爷,总比一个手握重兵、心思深沉的亲王要省心吧?陛下这招儿,高啊!”
几个苦力闻言一愣,互相看了看,似乎觉得颇有道理,连连点头。
“哎,不过这王爷也真是执着,”
一个苦力感慨,“找了十年,掘地三尺,连根毛都没找着吧?图个啥?”
“天知道图个啥?”
说书先生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故作高深地摇头晃脑,“也许……真有什么惊天大宝藏?又或许……”
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压得更低,“是中了什么邪术?被前朝的怨鬼缠身了?”
一阵寒风打着旋儿刮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枯叶。
苦力们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只觉得这茶摊上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十年时光,足以让惊天动地的疯魔变成市井茶余饭后的笑谈。
那个为了验证世界真实而血溅长街的亲王身影,已在时光的尘埃中模糊褪色,只剩下一个滑稽而执拗的代号——寻宝王爷。
他像一头被无形牢笼困住的困兽,被那个“芸芸众生之地”
的谜语折磨了整整十年。
十年血与汗的徒劳,将他原本尊贵的面容磨砺得棱角愈锋利,如同被风沙侵蚀的岩石。
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如今沉淀着深潭般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偏执,唯有在听闻任何可能与“入口”
、“高人”
、“秘地”
相关的传言时,那潭死水深处才会骤然爆裂出一丝骇人的精光,如同被点燃的磷火。
皇宫?那早已是他掘地三尺的。
从最辉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