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寒星黯淡。
清梧院外的喧嚣尚未平息,书房的门扉被一股大力猛然撞开!
江采薇提剑而入,夜风卷着她身上未散的血腥气。
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将一方染着大片深褐色血迹的布帛,“唰”
地一声在吴韵面前展开——扭曲却工整的血字刺入眼帘:『小姐…漕运…药王谷…对不住…』。
“在春棠贴身小衣夹层中现。”
江采薇的声音毫无起伏,冰冷如铁,剑尖却精准地指向面色苍白的夏琪,“经翰林院三位大学士共同勘验,字迹骨骼,确凿无误,乃春棠亲笔!”
“荒——唐——!”
吴韵的怒喝如平地惊雷!
他广袖怒卷,带起的劲风直接将那血书卷入一旁烧得正旺的炭盆!
烈焰瞬间舔舐布帛,化作飞灰!
“春棠七岁卖身入府为婢,目不识丁!
这血书字字皆是馆阁体,横平竖直,岂是垂死之人咬指能书?!”
他目光如电,猛地射向呈递血书的刑部侍郎,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只听“嗤啦”
一声裂帛脆响,吴韵竟当众撕裂了那侍郎的官袍衣袖!
一枚妖异诡谲的深紫色曼陀罗刺青,赫然暴露在火光之下!
“去岁震动朝野的科举舞弊案,礼部正是用这种馆阁体模板,训练枪手代笔!”
吴韵的声音如同宣判,字字诛心,“影花楼的狗,竟已钻进了刑部的心腹?!”
火盆中爆出刺耳的噼啪声,火星四溅。
夏琪踉跄一步,猛地扶住冰冷的桌角。
她看着吴韵如天神般当众撕开伪装的画皮,看着那一道道看似铁证如山的杀局,竟在他雷霆万钧的洞察与反击下,层层反转,化作指向真正幕后黑手的致命线索。
心底那片坚硬如铁的冰封之地,终于,被这灼热的光芒,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血书化为灰烬的瞬间,江采薇的剑尖已然抵住了那暴露刺青的刑部侍郎咽喉,动作快如鬼魅。
“拿下!
彻查其所有接触之人!”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立刻上前将面如死灰的侍郎押下。
江采薇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官员的脸,那份无形的压迫感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她深知,王府内外危机四伏,此刻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而在这紧张肃杀的氛围之外,阮霁月的院落却亮着微弱的灯火。
她不顾侍女劝阻,拖着白日探查药心阁梁上时“不慎”
扭伤的脚踝,在妆匣暗格中反复摩挲着那枚关键的鎏金木匣,眼中闪烁着混合着病态痴迷与孤注一掷的光芒。
“快了…只要扳倒她…王爷就会看到我了…”
朔月之夜,无光之晦。
王府祠堂,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涌动在森严梁柱间的阴冷杀机。
阮霁月抱着她那从不离身的青铜铃铛,在一众举着火把、面色铁青的宗亲元老簇拥下,如同献祭的圣女,怯生生却又目标明确地闯入了这供奉祖先的重地。
摇曳的火光将她本就柔弱的脸庞映得更加楚楚可怜。
“在…在药心阁最高的横梁暗格里…找到的…”
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与惊惧,双手捧出一个雕工繁复的鎏金小木匣。
匣盖开启的瞬间,祠堂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
半块染着暗沉血迹的玉佩,在烛火下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寒光——正是吴韵当年亲手赠与夏琪,作为定情信物的龙纹玉佩!
玉佩之下,压着一张泛黄的信笺,其上墨迹清晰:『…漕运新策断我药王谷百年命脉,覆巢危卵!
望吾儿断情丝,早作决断…父崇明字。
』下方赫然盖着药王谷主夏崇明的私印!
“夏崇明老贼的字迹!
铁证如山!”
为的族老须戟张,目眦欲裂,手中拐杖重重顿地,出沉闷的回响,“蛇蝎毒妇!
勾结母家,为一己私利毒杀婢女,构陷亲王,祸乱王府!
当以宗法严惩,即刻处死以儆效尤!”
“处死!
绞杀!”
愤怒的喊杀声瞬间在肃穆的祠堂内炸开,如同嗜血的群鸦鼓噪,要将中央孤立无援的夏琪撕成碎片!
“阿琪…”
就在这漫天杀意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刹那,吴韵猛地转身。
他无视了周遭一切狂暴的声浪和寒光闪闪的兵刃,深邃的目光穿越两世的迷雾,只牢牢锁住面色惨白却倔强挺立的夏琪,眼底翻涌的,是足以融化万载寒冰的缱绻与温柔。
“记得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奇迹般地压过了满堂喧嚣,直抵她心间,“那年汴梁宫顶,星坠如雨,你为解我体内魔咒反噬,剜心头精血入药…这块玉佩,曾浸透你的血,融着你的命!”
话音未落,他骤然暴起,劈手夺过身旁侍卫腰间的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