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酥广袖下的手骤然攥紧,指节泛白。
她迎着吴韵审视的目光,声音依旧娇柔,却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紧绷:“王爷明察,陇西矿脉虽由妾身娘家打理,但这紫晶砂去向皆有司监严格造册。
妾身……实在不知这贱婢指甲里怎会藏有此物。”
她顿了顿,鎏金护甲轻轻敲击茶杯边缘,“倒是在王妃姐姐的药圃篱笆下,妾身似乎见过散落的紫色砂砾……”
矛头瞬间转向。
夏清梧霍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寒酥妹妹此言差矣!
药圃毗邻王爷练剑的小校场,紫晶砂用于淬火,随风散落些微末岂非寻常?倒是妹妹你,”
她话锋一转,声音冰寒,“昨日下午申时,有人见你身边的大丫鬟柳烟,神色慌张地从府外西北角门溜进来。”
西北角门外,正是汴河漕帮分舵的码头!
赵寒酥脸色微变,旋即眼圈一红,泫然欲泣:“王妃姐姐莫要诬陷好人!
柳烟是去‘春熙堂’给妾身取新到的螺子黛,掌柜的可作证!
姐姐若不信,大可差人去问!”
她哀怨地看向吴韵,“王爷,妾身清清白白,只恨被小人构陷……”
“构陷?”
一直安静旁观的阮霁月突然轻声开口,腰间青铜铃铛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出细微“叮铃”
声。
她走到春棠尸体旁,不顾夏清梧警告的眼神,轻轻翻开白布一角,露出春棠左腕内侧一个极淡的青色印记。
“王爷请看,”
她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这‘青蚨印’,是江南‘影花楼’死士的标记呢。
妾身幼时在漕帮,倒是听养父提起过,影花楼背后的金主,似乎与某些掌控漕运税银账目的京官……往来甚密。”
她抬起鹿眼,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夏清梧瞬间煞白的脸。
夏王妃娘家父亲,正是户部度支司主官,漕运税银账目,恰在其管辖之下!
夏清梧胸口剧烈起伏,道袍袖口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背景般静立的江采薇忽然开口,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冷疏离:“尸身上下,唯咽喉致命勒痕与耳垂创口为利器所致。”
她伸出剑鞘,精准地指向白布覆盖的尸体脖颈处,“勒痕深浅不一,交叠处有细微皮瓣外翻,非寻常绳索,像是……特制的金属丝线。”
她目光转向吴韵案几一角,“妾身记得,寒酥妹妹送予王爷的那匣子西域精钢琴弦,似乎坚韧异常,柔可绕指?”
赵寒酥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江采薇!
你血口喷人!”
她浑身颤抖,指着江采薇,又看向吴韵,泪珠终于滚落,“王爷!
妾身对天誓,那琴弦……那琴弦……”
堂上陷入一片混乱的争执与相互攻讦。
“够了!”
吴韵猛地一拍案几,声音蕴含内力,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是非曲直,自有实证!”
他眸色深沉,下令道,“来人!
去四位娘娘寝殿,将其贴身侍女一并带来!
本王要亲自问话!”
不多时,四个穿着不同服色、年龄各异的侍女战战兢兢地被带上大堂。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吴韵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她们:“你们四人,今日从卯时初刻至案,各自行踪为何?与春棠可有接触?若有半句虚言,同罪论处!”
夏清梧的侍女秋月率先跪倒,声音颤:“回…回王爷,王妃娘娘卯初二刻起身,奴婢伺候梳洗后便一直在药圃打理娘娘新栽的雪见草,未曾离开,更未见过春棠姐姐。”
她语很快,带着急于撇清的仓惶。
赵寒酥的侍女柳烟紧随其后,声音细弱但清晰:“奴婢卯时三刻奉主子之命出府,前往‘春熙堂’购置螺子黛,巳时方归,有店铺账目与门房记录为证。
期间未遇春棠。”
她偷偷抬眼瞟了赵寒酥一眼。
轮到阮霁月的侍女铃儿,这个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奴婢…奴婢辰时起来后,一直在‘听雨轩’后院晾晒姑娘的衣物,后来听见喊死人了才跑过去看…真没见到春棠姐姐…”
她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最后是江采薇那存在感极低的侍女竹影,她一板一眼地行礼:“奴婢辰时起便在剑室为主子擦拭佩剑,直至巳时主子唤我随行。
未见春棠。”
言简意赅,毫无波澜。
吴韵沉默着,指尖轻轻敲击座椅扶手。
突然,他目光锐利地盯住柳烟:“你说巳时方归,门房记录何在?”
柳烟脸色一白,眼神闪烁:“许是…许是门房疏忽,未能及时登记……”
“疏忽?”
吴韵冷笑一声,猛地起身,几步走到柳烟面前,强大的威压令她几乎瘫软。
“你袖袋内侧沾染的是什么?”
他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