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时雨等人到底在见识方面略有不足,全程被豪客的出价惊得目瞪口呆。
豪客不一定是某位大画师的画迷,也可能仅是为了收藏,但都不妨碍他们一掷千金。
三个月一次的竞买会,并不是每场都有好东西,但这一场绝对算近年来最好的,因为一幅闻韵致的真迹《嵩山观雪图》。
闻韵致一出,呼声最高的陆宴立刻就被比下去。
价格节节攀升,不少豪客望洋兴叹,逐渐仅剩两家还在叫板。
闻道芝看得饶有兴味,不多会儿闻遇走过来,蓝素的呼吸都凝滞了,隔着月影横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小闻大人,可惜小闻大人瞧不见她。
姜意凝也吸了口气,“凶名赫赫”归赫赫,但如此近距离下,小闻大人的模样极有欺诈性,宛若温柔的月色。
黄时雨并不认识闻遇却认出是曾在藏画楼帮过自己的大人,这位大人个头高,挡了她的视线,完全瞧不见底下的境况,她试着往旁边挪了挪。
闻遇隔着屏风道:“是丰禾公主,此番还带了懿阳公主。”
“另一家是谁?”闻道芝问。
“昙州望族沈氏长房。”闻遇回。
“那可麻烦了,丰禾争不过,你让人看着点。”
闻遇“嗯”了声,举步离开了此处。
黄时雨终于能看见景儿了。
姜意凝吹了个口哨,蓝素沉默不语。
闻道芝瞪向三人,“谁吹了哨?”
姜意凝粉颊一红,连忙捂住嘴。
最终昙州沈家以三万两白银成交。
三万两。
有的人三辈子都花不完。
有的人却用来买一幅画。
黄时雨百感交集。
嘭的一声巨响,斜对面雅间的巨大屏风被人踹翻,丰禾怒容满面,甩袖离开了竞买会,身后跟着一大群宫婢内侍。
始终与她牵着手的少女应该就是懿阳公主。
黄时雨万万没想到简珣口中凶神恶煞的公主竟是天香国色,玲珑娇软,甚至不逊色他的心上人鸢娘……
她再一次目瞪口呆。
三个人里黄时雨的字最漂亮,又通术算,因此闻大人让蓝素与姜意凝在画阁花园的玉簪亭候命,可以逛但不可离开玉簪亭能见范围。
二人喜不自胜,携着画阁的丫鬟玩去了。
“你跟我来。”闻道芝道。
“是,大人。”
黄时雨则随同闻大人前去正堂办正事儿。
管事送来一叠澄心纸,详细记录了成交的买家身份以及交易额。
数目之巨大,黄时雨渐渐麻木,错觉银子没甚大不了,区区几百两都要不值一提。
闻道芝用指节敲敲桌面,道:“把它们全部抄一份给我,记得核对,不得有误。”
黄时雨敛神回:“卑职领命。”
于是闻大人便与那管事喝茶闲聊,她坐在次间的大窗子下奋笔缓书,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抄了一炷香,黄时雨搁笔揉揉腕子,双眸则盯着一行行字迹核对,红润樱唇小声念着,唯恐出什么纰漏。
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抄错一处银两。
她是个老实的,立即翻出一张崭新的澄心纸就要重新誊写。
闻遇微擡眉头,伸手压着澄心纸一角,“用雌黄。”
黄时雨诧异地擡眸迎向他,窗子前的人,不知站了多久。
闻遇道:“闻大人并非要记档入库,雌黄涂改,纠正即可,不必全部重来。”
他食指点着写错的那一行,修长干净,宛若通透白玉。
旁边是黄时雨小了一圈的食指,莹嫩如芽。
黄时雨整了整衣冠,听话道:“是大人,卑职这就改。”
心里高兴极了,不用重新写。
偷着乐的眼角泛着盈盈秋水,发现闻遇在看她,她就笑了。
闻遇没有笑。
黄时雨一愣,便收了笑意正襟危坐,唯恐被上官斥责不稳重。
雌黄的颜色与纸张极为相近,涂上去几乎看不出痕迹,根本不影响美观。
黄时雨徐徐吹了吹墨迹,发现上官已经离开,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将誊抄完的澄心纸呈给闻大人。
上官已经坐在了闻大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