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压着地板的寒气一路爬上来,顺着骨头缝钻进后腰——那儿在去年的冬天受过风,如今成了故安留给我的气象站,只要变天它就酸疼,像替我预报她所在的远方。
我盯着地砖的接缝,黑灰色的水泥线笔直地切过整块厨房,像一张航班路线图。如果沿着这条线一直爬,能不能爬到戴高乐机场?爬到她宿舍窗台下那棵悬铃木?树肯定掉光了叶子,和家里后院的老榆树一样,枝丫举着雪,像举着一封封没贴邮票的信。我教过她怎么用灶糖熬浆糊贴春联,她总把“福”字贴歪,笑着让我别纠正,说歪一点才接得住福气。现在那歪福的边角应该早被巴黎的雨水泡烂了吧,就像我泡在这间厨房里的时间,软塌塌的,捞不起来。
我回到厨房,把杉宝用过的碗放进水池。水声哗哗,像东北凌晨四点没拧紧的龙头,冷得刺骨,却没人伸手去关。油渍在水面漂成一层极薄的膜,映出我的倒影,被热气一熏就碎,连五官都泡得发虚。
客厅没开灯,雪把外头的路灯光反射进来,落在瓷砖上,像被谁撒了一把粗盐。我光脚踩过去,脚底板瞬间冰凉,那凉顺着小腿往上爬,爬到胃,爬到胸口,最后停在喉咙口,化成一口没滋没味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