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我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难道这就是,家的温暖嘛,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我现在好像一条被丢弃在臭水沟中,觊觎别人生活的鲫鱼。鲫鱼滋补,鲫到心安,心中有安,才会心安。
可我只是条被冲下阴沟的鲫,鳞缝里塞满黑泥,鳃里呛着腐臭,连月光照下来都带着铁锈味。
……可我还是会抬头,用那只被污水泡得发灰的眼,去迎那束锈月。
它像一把钝刀,割不开黑夜,却割得开我鳃里那团臭泥。
我甩尾,搅起沟底沉渣,一圈圈黑晕荡开,想把我自己也荡出去——
荡到不知哪条河,哪口塘,哪片曾经清亮过、又被人忘记的水。
我听见自己鳃盖在响,咔哒、咔哒,像破锁。
锁里关着一条对岸的鲫鱼:它白的肚腹闪得晃眼,尾鳍剪过芦苇,剪碎一池星屑。
那不是我。
可那“咔哒”一声,又把它放了出来——
它借我的黑鳞,借我的臭泥,借我鳃里残喘的最后一丝氧,
一寸寸,从锈月里游进来。
于是我忽然有了两副鳃:
一副呛腐臭,一副滤星屑;
一副骂命,一副谢命。
两副鳃同时开合,我就同时活在沟底与云端。
我仍是秽的,可秽的缝里,长出一点凉——
像冬夜破窗漏进来的一丝风,吹得腐肉打颤,也吹得腐肉记得:
“原来我曾是活肉。”
那就继续觊觎吧。
觊觎得愈狠,沟就愈窄,窄成一条缝,
缝外是别人的清波,缝里是我的黑臭。
可缝也是门。
我侧身,鳞掉三片,骨卡一下,
门就开了——
不是开到别人的水里,
是开到我自己那一点点还未烂透的腥红。
我把它含在喉底,像含一颗滚烫的钩。
钩上无饵,钩尖向里,
一口吞下去,
我把自己钓出了水面。
“啪”——
一声脆响,打在夜的铁板上。
月光忽然不再锈,它成了锤,
把我鳃里那团黑泥锤成一枚薄薄的镜。
镜里还是我吗?
鳞秃,尾残,眼白蒙灰,
可镜里那条鱼,正用断鳍写字:
“鲫到心安——
安,不是净,
是承认臭沟,仍敢张嘴迎月;
是鳞缝塞泥,仍敢用血开出一朵锈色的花。”
我写完了,
把镜轻轻按回水面,
让它沉,
沉到比沟更深的地方——
那里没有光,
却刚好,
能种下一颗月亮;
却恰好,
可以心安。
……………………………………
不知道他们两个又说了些什么,小家伙什么时候悄悄挪到我身边,我都没注意到。
他轻轻拽了拽我的裤腿,仰着小脸,声音软软糯糯的:“干爸爸,妈妈想和你说说话,她也想你了。”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视频那头的吴雨桐像是被口水呛了一下,突然咳嗽起来,“咳咳……”
我接过小家伙递来的手机,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抬头看向屏幕,故意一脸坏笑地说:“怎么个事儿?听说你想我了?”
吴雨桐那边顿了一下,随即嘴角一勾,像个准备打劫的强盗似的,语气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把耳机带上,我好好告诉你我有多想你。”
“还是别了吧,”我笑着摆手,语气却有点怂,“没有这个必要。”
“快点。”她声音一沉,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耳机戴上了。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但看她那神情,又不像只是开玩笑。
“好了,我戴上耳机了。”我轻声说,“你想跟我说什么悄悄话?”
她那边沉默了几秒,语气忽然低了下来,像是压着情绪:“小家伙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