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几个导演听到两个人你来我往,心里面暗暗叫喜。这个米勒从美国来到人艺,就开始各种挑毛病,让很多导演心里面都憋了一口气。
偏偏曹禹作为东西方大师的身份,只能明里暗里讲几句。刘一民出来讲正好,既然米勒讲刘一民是“年轻人”,那这位大师不会跟年轻人生气吧!
两人讲着讲着,台上的表演好像已经在其次了,大家都在听两个人辩论,声音越来越大。
“刘,说实话你在美国的发言我看了,《绿皮书》我也看了,你在中国的一些剧本,我大概看了四本左右。说实话,我觉得你的东西有文学价值,但缺乏艺术价值。”
刘一民淡笑道:“米勒先生,请指教!”
“我看了,你的内容大部分是在歌颂,而不是批判。我觉得艺术价值高的文学作品,恰恰是在于批判。即使是《绿皮书》,里面的批判性也是不足的,最后的和解消解了种族主义歧视的残酷。
你的其余作品,跟其他的中国作家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歌颂,你的《山高水长》和《红河谷》我都看了,还有那个《驴得水》。
前两部都是歌颂,《驴得水》是批判,但是它的艺术价值显然没有那么高。年轻人,你应该承认这个问题,而不是在心里面想着反驳的词汇。
我承认你是一位优秀的年轻人,但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你的人生经验和阅历都是不足的,不足以去支撑一部伟大的作品!”米勒毫不留情地说道。
旁边的曹禹脸色铁青,朱霖更是恨不得上去用把这名美国人的高鼻梁打断。
刘一民对着英若诚说道:“英老师,这句话先不翻译。”
接着看向曹禹:“老师,我能放肆一下吗?”
曹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一民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米勒先生,你觉得应该如何去表现这战争呢?”
见刘一民语气平淡,米勒还以为刘一民认输了,于是得意地说道:“刘,我是一名鱿太人。我们的民族在二战期间受到了屠杀,我写了许多剧本,关于纳粹罪行的。可是你知道我是如何表述的吗?”
米勒是鱿太人,不过出生就是在纽约,不是流亡到美国的。他在五六十年代写了大量的剧本来批判德国的罪行。
但是他的批判独树一帜,跟他的鱿太族人不一样。他并不去直接的展现大屠杀的残酷,去直接批判德国人。
而是在剧中淡化了纳粹德国军人,将鱿太人置于主体地位。将在这场大屠杀里面置身其中或者置身事外的鱿太人反应给写了出来,以他们的悲惨、麻木或者软弱给人一种罪恶的同谋者的感觉。
不管是剧里的鱿太人或者观众在看的时候,都给人一种“我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我麻木或者没有站出来去反击或者是谴责这场屠杀,都是大屠杀的同谋者。
这确实是他的一大特色,但对于观众来说,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做,但不知不觉间就成了罪恶的同谋者。
如果不去谴责,我们的良心就过不去。
刘一民认为这是一种很典型的“弱者叙事”,利用人们的同情来来支持自己,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
从后来鱿太的所作所为来看,确实如此,在全世界哭惨,赢得大家的帮助。拿着帮助去擦干泪水,疯狂的向更弱小的民族扣动扳机。
米勒讲完之后笑着看向刘一民:“年轻人,你觉得呢?”
“米勒先生,单从艺术手法上来讲,我确实要向你伸出大拇指。但是我觉得我们的内容,都包含了对侵略者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