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七日,村民们照着羊皮图在灌溉渠上装潮力车。
萧凡负责埋鳞笺,每埋一片,渠里的水就泛起层涟漪,涟漪里浮出些细小的盐晶,落在盐稻苗上,苗叶竟长得更绿了。
第七个水车装好时,恰好是大潮汛,潮水顺着水车的叶片涌入灌溉渠,渠边的盐稻苗突然齐齐摇晃,穗粒上的红斑变成了金斑,在阳光下闪得像撒了把碎金。
“成了!”
徐老人掐了颗稻穗搓开,里面的盐粒又细又白,放在嘴里尝了尝,比寻常盐多了股清甜。
他突然指着七星灶喊:“灶上有东西!”
只见七座灶的灶膛里,各浮着片新的鳞,鳞上没有环纹,却用红盐写着个字,合起来正是“薪火相传”
。
那天夜里,萧凡坐在盐田边,看着潮力车在月光下转得不停,盐稻苗上的金斑闪闪烁烁。
玻璃罐里的幼鱼已经长到巴掌大,第二十一道环纹旁,第二十二道淡痕正慢慢显形,这次是浅金色的。
他想起李老的人影,想起鳞笺里的话,突然明白盐工们藏的从来不是秘密,而是希望——他们知道自己可能看不到盐田重兴的那天,就把法子藏在鱼鳞里、石柱下、潮底泥中,让比目鱼带着鳞笺洄游,让盐稻记着方位,只等后来人顺着光痕找到这里,把老手艺续下去。
潮水涨上来时,灌溉渠里的水漫到了盐田边,和盐稻苗上的金斑混在一起,竟在地面映出片小小的星空,星空中,七片鳞笺的影子正跟着潮水起伏,像在和他们挥手。
小女孩把玻璃罐放在盐田边,幼鱼突然撞开罐口跳了出去,顺着潮汐沟游向大海,尾鳍上的金纹在水里拖出道光,像条引路的丝带。
“它要去找其他鱼了。”
徐老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就像当年的盐工,把法子传给我们,我们也要传给后来人。”
他翻开潮信歌抄本,用芦苇汁在新的一页上写:“七鳞聚,盐引现,盐工旧法,传于今。”
抄本写完的瞬间,盐田上的盐稻苗突然齐齐弯下腰,像在行礼。
萧凡知道,盐潮笺的故事还在继续。
七星灶的火会一直烧着,潮力车会引着潮水灌溉岁岁盐田,比目鱼会带着新的鳞笺洄游,而那些藏在鳞里、图里、星痕里的老法子,会跟着潮涨潮落,跟着盐稻一茬茬生长,跟着幼鱼的环纹慢慢变深,直到有一天,新的后辈人看见鳞上的光,又会顺着痕迹找来,把故事续得更长。
夜风过处,盐田上的金斑晃了晃,像谁在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