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易年不是不想直接把南昭百姓送去东远州。
实在是因为这场雨不下,东远州的残毒无法被彻底清除。
那么去了就是送死,而这场雨来了,东远州便算真的活过来了。
南风瑾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深吸口气站起身,对着易年和周晚郑重拱手:
“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南昭感激不尽!”
杜清墨和南北北也随之起身,眼中同样充满了感激。
见双方均无异议,周晚雷厉风行,立刻道: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迁移事宜,抽调人手,准备物资,尽快…”
“等一下。”
易年忽然开口,打断了周晚。
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易年起身走到书堆旁,翻找出一张质地尚可的宣纸,又取过笔墨。
略一沉吟,俯身疾书。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很快,一份文书便已写好。
易年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并未递给周晚,而是直接递到了南风瑾面前。
南风瑾疑惑地接过,低头看去。杜清墨和南北北也好奇地凑近。
只见那纸上写的,竟是一份,地契租赁文书!
文书条款清晰:
北祁自愿将东远州全境,租赁予南昭国,租期未定,租金一文钱,租赁期间,东远州一应事务,由南昭国自主管理…
这…
南风瑾拿着文书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猛地抬起头看向易年,眼眶瞬间红了。
南北北同样捂住了嘴,美眸之中水光氤氲,难以置信地看着易年。
他们明白易年的用意。
这根本不是一份真正的租赁文书,那象征性的一文钱租金便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这薄薄的一张纸是一个台阶,是一份体面,是一种尊重!
这文书是在告诉南风瑾,告诉所有南昭军民:
你们去东远州不是被北祁收容施舍甚至监管!你们是租借了那片土地,你们在那里是暂时的“主人”!你们保有你们的尊严和自主权,并非完全寄人篱下!
在国破家亡尊严扫地之际,这一纸文书仿佛寒冬里的一簇炭火,瞬间温暖了南风瑾和南北北几乎冰封的心。
“易…易兄弟…”
南风瑾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深深一揖。
易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扶住,开口道:
“不必如此,我相信若是易地而处,北祁守不住北线,南昭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现在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紧紧联合在一起,别无他途…”
易年此话道破了如今天下局势的核心。
妖族势大,人族已退无可退。
北祁与南昭乃至西荒等其他可能的人族力量,若不能真正紧密地联合起来,凝聚所有能凝聚的力量,那么等待人族的很可能将是彻底的覆灭。
南风瑾重重点头,将那份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文书紧紧攥在手中。
仿佛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攥住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希望。
周小爷雷厉风行,既然方案已定便不再耽搁。
对着易年点了点头,随即下船忙活去了。
……
细密连绵的雨丝如同天罗地网,笼罩着整个天地。
离江水势愈发汹涌,浑浊的浪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云舟的船体,发出沉闷的轰鸣。
天色灰暗,铅云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天中渡的忙碌似乎注入了一种新的方向感。
之前是混乱的接纳、无序的安置、充满焦虑的等待。
而现在,随着周晚一道道命令通过亲兵和传令官迅速下达,整个庞大的机器开始围绕着“东迁”这个核心目标加速运转起来!
号角声在雨幕中变得沉闷却穿透力十足,那是调集军队和民夫的信号。
一队队北祁士兵披着蓑衣,踩着泥泞,开始有序地进入南昭军队的驻地,进行初步的沟通与协调。
这一次,不再是充满敌意的对峙,而是为即将开始的迁移做准备。
官吏们抱着厚厚的文书簿册,在临时搭建的、漏雨的棚屋间穿梭奔跑。
大声呼喊着,开始统计能够迁移的人数、规划行军路线、计算所需粮草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