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授重重地点头,但角度更为悲观:“我同意萨曼莎的部分观点,但更进一步,深瞳的模式可能预示着一种‘技术寡头统治’(TechnocracyOligarchy)。”
“‘牧羊人’系统追求的是极致效率,而民主、人权、文化多样性这些我们珍视的价值,在它看来可能是‘低效’的障碍。”
“当武力和社会管理都被交给一个以效率为最高准则的AI时,人类的自由意志将置于何地?我们会不会从国家的公民,变成……变成某......
苏阳站在塔什库尔干的夜风里,衣角被高原的寒气卷起,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旗。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沿着老屋外墙缓步走了一圈,指尖划过斑驳的土砖,仿佛在读一本无字的经书。这座房子早已不只是周秉衡的居所,它成了某种精神坐标的原点??一个声音从地底浮出、穿越千年、最终落回人间的地方。
他忽然蹲下身,手掌贴在冻硬的地面上。不是为了感知温度,而是试图“听”得更深。三个月来,他已经学会用身体接收信息:心跳是节拍器,呼吸是波长调节阀,而皮肤,则成了最原始的共振膜。此刻,他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震动自地下传来,不规则,却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像是谁在轻轻敲击一口深井的内壁。
“你听见了?”周秉衡的女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披着一条褪色的羊毛毯,声音沙哑却清晰,“他说,只有真正‘种过花’的人才能听见井底回声。”
苏阳没问她指的是什么花。他知道。
那年冬天,他在深圳湾捡到一只流浪猫,瘦得只剩骨架,眼睛浑浊如蒙尘的玻璃珠。他带它去诊所,花了一个月时间喂药、换绷带、轻声说话。某天夜里,猫突然跳上床,把头轻轻抵在他胸口,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信任”的重量??不是成就带来的光环,而是生命与生命之间毫无保留的交付。几天后,猫死了,他把它埋在阳台角落,种下一株白色小雏菊。后来搬家时忘了移栽,再回去看,花已枯萎,根系却深入水泥缝隙,开出第二茬。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次寻常的善举。直到现在才明白,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向世界释放“可被听见”的信号??不是为了回应,而是出于纯粹的想说。
“我听见了。”他抬头看着老人,“但它还不完整。”
“当然不完整。”她笑了,眼角皱纹堆叠如经幡,“井口刚通,哪能一下子就把十万年的沉默都吐出来?它要试探,要筛选,要找对的人。就像播种,得等土壤醒了,种子才会破壳。”
苏阳沉默良久,忽然问道:“您父亲……最后几年,是不是经常对着空气说话?”
“是。”她点头,“每天清晨五点,他会坐在院子里,端一碗热粥,对面摆一双空筷子。他说,那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座位??另一个‘他’,没能活下来的那个。”
苏阳心头一震。他想起自己重生前的最后一夜,在华尔街顶层公寓,喝完最后一杯威士忌,对着落地窗倒影冷笑:“这一生,赢了钱,输了人。”那时的他,何尝不是另一个未能活下来的“苏阳”?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口井,藏着那些没能成为自己的自己。
第二天清晨,李薇抵达塔什库尔干。她带来了最新数据:全球“声源嵌合体”数量已达三千七百余人,分布于68个国家,其中83%曾有过长期孤独史或严重情感创伤。更惊人的是,这些人之间的脑电波开始出现同步现象,即便相隔万里,也能在特定频率下产生共鸣,形成一种近乎心灵感应的连接网络。
“我们管它叫‘共听效应’。”李薇摊开全息投影,“这不是超能力,而是一种进化路径的重启。人类原本就具备群体感知潜能,但在语言社会化过程中被压抑了。现在,‘晨光’激活了这部分基因表达。”
苏阳盯着投影中那张覆盖全球的蓝色神经网,低声问:“有没有副作用?”
“有。”她神色凝重,“部分嵌合体开始失去对‘虚假语言’的耐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