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班头,而是面向所有的矿工,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本染血的账本!
“军爷!我们不是刁民!我们只是想活命!”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一种悲怆的力量,“这是我们父兄子弟用命换来的账本!这上面,记满了死在富源矿里的人名!陆鸿声草菅人命,视我等如草芥!我们只想讨个公道,要一条活路!这也有罪吗?!”
“对!我们只想活命!”
“把账本给军爷看看!”
群情再次激愤起来。
那班头被这阵势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他接不接这账本都是难题。接了,等于卷入这浑水;不接,又显得怯懦。他身后的官兵们也面面相觑,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胖管事见势不妙,在一旁煽风点火:“军爷,别听他们胡扯!快动手啊!”
班头脸色一沉,正要下令强行驱散。
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跟他们拼了!”
一块石头从矿工人群中飞出,砸向官兵队伍!
这一下,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反了!给我打!”班头又惊又怒,拔刀出鞘!
官兵们挥舞着刀枪冲了上来!矿工们则举起镐头、铁锹迎击!双方瞬间混战在一起!
怒吼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石块飞掷声……场面彻底失控!
沈砚秋被人群裹挟着,他想大声呼喊停止,但声音被淹没在混乱的喧嚣中。他看到石头挥舞着铁锹,将一个官兵拍倒在地;看到铁柱被人用刀划伤了胳膊,鲜血直流;也看到有矿工惨叫着倒在血泊里……
就在这极度混乱之际,一声清脆而恐怖的枪响,压过了所有的声音!
“砰——!”
是那个胖管事!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杆老旧的鸟铳,对着人群方向开了一枪!
硝烟弥漫。
混战的人群瞬间一滞。
沈砚秋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向后倒去,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破旧的棉袄。
“砚秋哥!!”
石头和铁柱目眦欲裂,拼命冲过来扶住他。
三、火种不灭
枪声,让疯狂的混战暂时停止了。
矿工们看着中枪倒地的沈砚秋,看着地上其他受伤呻吟的同伴,看着官兵们手中明晃晃的刀枪,一股寒意和更深的愤怒交织在心头。
官兵们也停下了手,班头脸色难看地看着胖管事,又看了看流血不止的沈砚秋和混乱的场面,知道事情闹大了。
“撤!先撤!”班头咬了咬牙,下令道。继续打下去,伤亡会更重,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官兵们护着胖管事,缓缓后撤,离开了矿区。
矿工们没有追击,他们迅速围拢到沈砚秋身边。
“砚秋!你怎么样?”
“快!找布条!止血!”
沈砚秋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哼出一声。他颤抖着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向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本染血的账本。
石头会意,连忙捡起账本,塞回他手里。
沈砚秋紧紧攥住账本,仿佛那是他力量的源泉。他看着周围一张张关切、愤怒而又带着些许慌乱的脸,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账本……还在……我们……就没输……”
“他们……可以打伤我……可以开枪……”
“但打不垮……我们……要活命的……心……”
他的声音微弱,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是啊,账本还在,证据就在。陆鸿声可以动用武力,可以打伤甚至打死人,但他无法抹杀这血淋淋的事实,无法扑灭人们心中求生的渴望!
“把砚秋抬回去!小心点!”
“找郎中来!快!”
矿工们小心翼翼地抬起沈砚秋,如同守护着一面不倒的旗帜,缓缓退回了窝棚区。罢工,并没有因为流血而结束,反而因为这鲜血的浇灌,变得更加坚定,更加悲壮。
四、铃·床·根
沈砚秋被抬回临时窝棚,一个略懂草药的老矿工匆匆赶来,用土法子为他处理了伤口。子弹没有留在体内,贯穿了肩膀,但流血很多,需要静养。
母亲看着儿子肩膀上狰狞的伤口,眼泪再次无声地流下,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用热水擦拭着儿子脸上的血污和煤灰。
沈砚秋昏昏沉沉地躺着,剧痛和失血让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在迷糊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父亲在塌方前推开他的那一幕,看到了妹妹阿茶在病榻上咳嗽的瘦小身影,看到了陆鸿声那冷漠的笑容……
当他再次清醒一些时,发现母亲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枚小铜铃,轻轻地、一下下地摇晃着。
“叮当……叮当……”
清脆的铃声,不像在望潮村海船上那般急促,也不像在林昭棠手中探索星图时那般神秘,此刻,它带着一种母亲特有的、温柔而坚韧的节奏,在昏暗的窝棚里回响。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