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石像雕塑碎裂,巨大的声响猛地向四面八方荡开。
王然站在原地,碎石在她脚边滚动。
完成了使命的覆甲再次出低沉的嗡鸣,紫黑色的金属如流体般从她手上褪去,如同退潮,迅缩回衣袖里,重新露出她人类的手掌。
指节因刚才那狂暴的冲击而微微红,她甩了甩手,放松筋骨。
她的目光掠过神色各异的队友。
掠过几步之外,元庭奕微蹙的眉宇。
还有更远处,那些举着终端拍摄的人们,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与好奇。
但这一切,都该静止了。
王然在心中默数,声音冰冷而清晰——
【三。
】
一片被晨风撩起的白菊花瓣,旋舞着飘向半空。
【二。
】
元庭奕微张的嘴唇,喉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未出口的字眼凝固在空气中。
【一。
】
似有一根无限拉伸的弦骤然崩断。
嗡——
一种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极其细微却无比浩瀚的嗡鸣席卷了一切。
时间,停滞了。
世界在她面前被按下了暂停键。
刚刚拂过她梢的晨风消失了,空气凝固了般。
那片旋转的白色花瓣,诡异地定在了半空中,距离地面还有几厘米的距离。
身旁的队友像是被“钉”
死在原地,元庭奕那双映着她身影的黑眸,此刻失去了所有神采,抬起一半的手掌悬在空中。
而那些举着终端的人也全部定格,他们兴奋的笑容、惊讶的o型嘴、调整角度的动作全部被剥夺了时间,凝固成一片死寂的背景板。
所有的声音——
风声、鸟鸣、嘈杂被瞬间抽离,整个勇士园陷入了绝对寂静。
唯有她,是这片凝固时空里唯一流动的存在。
王然缓缓转过身,看向勇士园那条蜿蜒通向山下的小径。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的石阶尽头,一个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走来。
他的头、胡子花白,但步伐稳健,身影在静止的时空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
应怀信仿佛行走在一条独立于这片凝滞之外的时间线上,穿透了无形的壁垒,向她而来。
只有她,和正从山下走来的应怀信,还能在这被冻结的世界里移动。
应怀信的步履带着几分从容,他从星际网上知道王然活着回来了。
然而,当他的视线越过定格的人们,落在石像废墟前那道姿态松弛的身影上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份深藏的从容瞬间出现了裂痕。
应怀信眼底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
他看到了王然,活生生的王然。
她与三年前有些不一样了——
高的精神力,那双奇怪异瞳,而她长开了的眉眼轮廓
像极了他
但紧接着,更强烈的震惊在他眼底漾开。
王然竟然能动!
她没被他的技能定住。
应怀信的目光变得锐利,飞扫过周围彻底凝固的一切——
定格的飞鸟,悬停的花瓣,连光影都不再摇曳。
这是他的时间静止之下的领域,除了他和那个老酒鬼,不应该再有其他变量才对
可王然,偏偏就是那个意外——
她不仅站着,还在呼吸,眼神冰冷,正看着他,脸上带着不含一丝温度的笑。
为什么会这样
在应怀信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王然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站姿,甚至抬手漫不经心地拂去了溅到肩膀上的石粉。
王然歪了歪头,黑色的丝滑过她的脸颊,右边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笑容更深。
“怎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周遭极致的静而显得格外清晰:“看到我活着回来很惊讶吗?老登?”
知道了亲生父亲的身份后,她不好再带着姓氏骂应怀信。
但她没有原谅他,无法平和地喊他一声校长,更不可能喊他“外祖父”
面对应怀信,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应怀信以她为棋,步步为营,想要试探联邦abo性别界限与等级制度——
就连他当年精心培养的苏云池,也是他的棋子。
她讨厌他的算计,他的暗中引导。
可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他之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如果她不想,他没法逼迫她走上那条路。
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没有应怀信,自己也不一定能安安稳稳地毕业,成为一个普通的修理工
那样的生活,她不太敢想。
以前或许勉强能接受,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的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已经没法再过最初的理想生活了。
但她不会感谢他。
他对她的利用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