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明
清风山,清风宗
卧榻之侧,楚云站立,服侍着行将就木的师父。
“楚云……”老道人气若游丝,眼看就剩一口气,心中却仍有执念放不下。
“弟子在。”
老道痛苦地喘几口气,才缓声道:“修道之人,不该贪恋些许世俗钱财,既然如今为师大限将至,那山下苏员外欠的债……”
楚云俯身下蹲,已是泪眼婆娑:“师父尽可放心,弟子昨日已经专程下山,往他家门上泼过红漆了。若是他再不还钱,弟子过两日再泼一次。”
老道宽慰地点了点头,又艰难伸手,指向榻下:“修士当清心寡欲,不贪口腹之欲。我年轻时偶得仙酿,怕破了道心,便藏之于床下,如今我眼看着就要入土了,拿出来让为师尝尝吧。”
“师父,”楚云一抹眼泪,两眼通红,“您忘了吗?七年前路过青云宗,您派弟子去偷点米面粮油,被青云三长老当场捉住,那点仙酿当时全赔给他们了。”
“诶呦,”老道又喘了两口气,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怎么记得还剩下两罐。”
“您记错了。”楚云悄悄伸脚,将床底的两个空罐子往深处踢了踢。
“罢了……还有那七峰大比……”
“师父放心,弟子不是那等狂妄自大之辈,已经连夜写好降书。若是另外六宗不受,弟子就在比武当天,当场投剑认负。料想六宗为名门大派,光天化日之下必不会为难弟子。”
“你这孩子……罢了,”老道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想训斥自家徒儿了,“日后,你便是清风宗的掌门了,多约束些性子,别总像以前一样跳脱。”
他抬起头,看着楚云,眼带慈祥,“我清风宗也曾是七峰之首,如今没落至此,为师难辞其咎。今后,清风宗就交给你了,务必重振山门,成为世间大宗。”
楚云看着恩师苍老的面容,回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幼年时于大街上浑浑噩噩流浪的记忆。
若不是当时被师父捡了回去,自己怕不是早就冻死在大街上了。
现在,这个亦师亦父的老人大限将至,楚云心中不由再度潸然泪下:“师父,您放心地去吧,清风宗有徒儿在。”
“你立誓。”
“弟子必不辱没师门。”
“你立誓。”
“师父,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老道看着貌似无辜的徒弟,最终长叹一声,只是点点头:“罢了,过来,让为师再看看你的模样。”
楚云含泪向前,紧紧握住老道伸出的左手。
老道微微颔首道:“楚云,莫要辱没清风山门,尽你所能,振兴山门。”
“弟子谨记。”
话毕,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自老道手上凭空出现,蔓延至楚云胳膊上,照亮了他因惊恐而不断颤动的双瞳。
一股无源清风凭空刮起,吹得屋内二人衣裳翻动,也吹起了老道的被子,露出了他那藏于被下、掐指作诀的右手。
“好徒儿,既已立誓,务必振兴宗门!!”
“师父,你算计我!!”
……
楚云关上房门,望着天上明月,心中亦是无尽惆怅。
师父大约的确要走了,今后在这云谲风诡的修真界,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他伸出手,看着手腕之下因立誓而刻下的道纹,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立誓咒一旦契成,凡有敢违背誓言,必遭业力反噬,即便强如筑基大能亦不能免。
这下子就算不想振兴宗门都不行了。算了,至少这辈子已经逍遥了二十多年,也该干干活了。
楚云长叹一声,只觉得师父属实是多虑了,即使没有强行立下誓言咒,自己也不会坐视传承断绝,不愿立誓不过是不喜约束罢了。
楚云行至崖边,望着山下万家灯火,心中已有初步打算。
既然要振兴宗门,那宗内弟子是肯定不能少的。今日天色已晚,且去睡觉,待到明日日上三竿后,下山去走走,想办法赚几个有缘人上山,壮壮声势。
顺便给苏员外家门口再泼点红漆。
……
清风山下有个清风县,本该是清风宗下管辖的县城,却因清风宗日渐衰落,逐渐失去管束。
等到楚云师父那一辈时,清风县人多也只是知晓自己依附于清风宗,却从未见过清风弟子,甚至许久都未见修士下山收税,于是不少往来商户为了省下税钱,便是在此安家落户。
时间一长,此处居然成了明州数一数二的大城。
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