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大帐前,颉于伽斯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喧闹的景象,心中郁闷难言。
以康怀恩为首的那些杂胡,不久前还如同荒漠野狗般,在各方夹缝中求存的东西。
此刻正狂热地簇拥,在大唐西域大都督林昊和北庭大都护杨袭古身边敬酒献媚。
只因唐军的一场大胜和林昊的一道命令,这些微末小角色竟一跃成为了这片西域顶级草场的新主人,这让他心中如同塞了一团浸水的羊毛,沉甸甸又憋闷得慌。
康怀恩无疑是其中最得意的一个,此刻他脸色酡红地端着酒碗,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的喊道:
“大都督!杨都护!再敬两位一碗!若非大都督运筹帷幄,我等焉能有今日!这蒲类海的草,比我族故地那戈壁上的石头还要多,还要肥!”
他身后,一众同样获赏的大小头领纷纷举杯附和,喧嚣震天。
有些首领更是按捺不住狂喜,冲到场中,跳起了部落里庆祝最大丰收时才会跳的古老舞蹈。
在强盛的大唐面前跳舞,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毕竟之前已经有过很多先例了。
他们从勉强养活部落的贫瘠戈壁,骤然获得这水草丰美之地,堪称是阶级的飞跃,对他们而言,确实是难以想象的厚赏。
部落的壮大、子孙的繁衍、未来的荣耀,所有希望都仿佛系于这片绿色的海洋。
一块优质草场孕育一个强大部落的传说,在西域屡见不鲜。
林昊端坐其上,面容平静的接受着众人的敬奉。
康怀恩这些人,不过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用以示范给整个西域看的“马骨”而已。
他要通过这场盛大的“分蛋糕”仪式,向所有尚在观望、甚至心怀异志的部落传递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
顺从大唐,并将得到远超想象的丰厚奖赏;悖逆大唐,沙陀突厥今日之下场便是最直接、最残酷下场,枭雄授首不算什么,核心资产被剥夺,实力必然一落千丈。
恩威并施,这种古老的统治术,一直都有效,也从未过时。
因此他并未对沙陀各部斩尽杀绝,惩戒只限于首恶及其核心党羽,这也是一种必要的政治姿态。
大唐既有雷霆手段,亦有海量胸怀,对背叛大唐的人,他们可以随意出手,不仅不会得到惩罚,还会得到重用的机会。
这无疑会给未来可能出现的其他潜在背叛者,埋下临阵倒戈或主动投诚的种子。
他的目光扫过席间一个略显局促的身影,原沙陀部落的重要首领朱邪永固。
林昊朝他招了招手。朱邪永固立刻小步快趋,毕恭毕敬地匍匐在林昊案前:
“大都督有何吩咐?小人聆听训示。”
“沙陀各部此前虽行差踏错,然乱局之中,亦有如你这般心向大唐的忠义之士,能明辨是非,迷途知返,助我军清剿首恶,拨乱反正。”
“本督看在眼里,甚是欣慰。”林昊的声音平和舒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人还有大用,需用以制衡骤然膨胀、可能尾大不掉的杂胡势力,同时也是安抚、监视沙陀旧部的最佳人选。
“大都督明鉴!那朱邪尽忠父子倒行逆施,背叛天朝,将我沙陀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实乃万死莫赎之罪!”
“小人每每思之,痛心疾首!”朱邪永固连忙表忠心,语气恳切至极。
“对于忠义之人,我大唐从不吝赏赐。只是~!”林昊微微一顿,手指轻叩案几,这才说道:
“每每听闻‘朱邪’此姓,便令本督想起那对祸国殃民、背信弃义的逆贼父子,颇觉刺耳,亦恐西域诸部因姓氏而对你部心存芥蒂。”
“不若为你改一汉姓,一则以示与旧日罪孽划清界限,二则显我大唐恩荣,三则方便日后行事,你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朱邪永固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
连周围喧闹的康怀恩等人,闻言也都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边,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
被赐予汉姓,这是何等的荣耀与认同!
“本督便赐你姓‘常’,名‘守正’。”林昊语气淡然的说道:
“常,乃恒久之意;守正,乃恪守正道。”随后林昊淡淡地提醒道:
“望你从此洗心革面,一心一意为大唐效力,未来自有你的前程。”
“常守正~!谢大都督赐姓赐名!天恩浩荡!再造之恩!小人……不,常守正回去便告谕全族,此后皆改汉姓常!永世不忘大都督恩德,愿为大都督前驱,万死不辞!”常守正(原朱邪永固)激动得连连叩首。
至此,他心中巨石才算落地,赐姓意味着大唐的真正接纳与信任,他的地位终于落到实处了。
当然,现实的困境依然冰冷地摆在眼前,部落在此战中损失了大量青壮和牲畜,最关键的核心草场也被赏给了康怀恩,未来的生计必然艰难。
这迫使常守正必须更加卖力、更加忠诚地为大唐作战,以期立下更大的功劳,获得新的草场赏赐,才能真正让部落复兴。
“如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