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柏宏塞给赵薇薇一张纸条,当时我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要坏事儿。”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等我赶到仓库那边,就看见老周和老李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跑出来,脸都白了,说人掉下去了,不动了……”
“赵薇薇呢?”杨震追问,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她到了仓库,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张猛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秋风里的落叶,“但她肯定猜到了什么。刘柏宏头七还没过,她就找到我办公室,眼睛红红的,问我刘哥到底是怎么死的,说他不可能平白无故从屋顶掉下来。”他顿了顿,喉结又动了动,“我怕她把事情闹大,就从保险柜里拿了十万块钱给她,让她带着孩子搬走,别再管这事儿。她盯着那钱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了……可没过多久,她就……就出车祸了。”
他的眼神开始躲闪,落在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上:“那时候我以为……以为所有知情的人都没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仓库里的账册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想着刘柏宏大概没来得及藏好,早就被烧了或者扔了……”
“直到林晓出现,对吗?”季洁接过话头,她的声音冷得像寒冬里的冰棱,“林晓是赵薇薇的远房表妹,一直在南方打工。赵薇薇出事后,她觉得不对劲,辞了工作回来查表姐的死因,一路查到了家具厂,查到了你头上。所以,你又动了杀心?”
张猛的嘴唇哆嗦着,像寒风里的枯叶,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他只是徒劳地摇着头,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昂贵的真丝衬衫,在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窗外的霓虹灯不知何时变得格外刺眼,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切割出横七竖八的光影,像一张被撕碎的网,把他牢牢困在中央。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张猛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裹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那些沉在时光深处的秘密,那些被鲜血和谎言层层掩盖的真相,此刻正像破土而出的藤蔓,带着腐殖土的气息,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杨震从皮包里拿出手铐,金属链碰撞的声音在这死寂里炸开,格外清晰。“张猛,”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因涉嫌谋杀刘柏宏、赵薇薇、林晓三人,被依法逮捕。”
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的瞬间,张猛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顺着椅背滑下去,瘫在椅子上。他的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水晶灯,嘴里反复念叨着:“都是假的……账本是假的,意外是假的……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季洁走出办公楼时,夜色正浓得化不开。建材市场的霓虹像打翻的调色盘,把天空染成一片暧昧的橘红。路上的车不多,偶尔有货车驶过,溅起路边的积水,在灯光下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她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疲惫,却又带着对明天的期许,忽然想起刘大军在操场上单薄的身影。那孩子说,他爸总说等厂里效益好了,就带他去迪士尼。
她又想起赵薇薇。卷宗里的照片上,那个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抱着孩子站在杂货店门口,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可最后留在仓库监控里的身影,却佝偻着背,脚步慌张,像只受惊的兔子。还有林晓,那个在巷口倒下的年轻姑娘,口袋里还揣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写着\"表姐,等我回来\"。
三个生命,因为一本假账,因为一个人的贪婪,像流星一样坠入黑暗,连一点回响都没留下。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的鸣叫划破了城市的夜空,把那些藏在角落里的阴影都惊得瑟瑟发抖。季洁抬起头,天空中稀稀拉拉地缀着几颗星,被云层遮得若隐若现,像极了那些在黑暗中不曾熄灭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回到六组办公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孟佳正趴在桌上打盹,胳膊底下还压着一叠账册,李少成则对着电脑屏幕揉眼睛,黑眼圈重得像熊猫。看到他们进来,两人都猛地惊醒,慌忙站起身。
“杨队,季姐。”李少成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账册核对得差不多了,张猛说的那些假采购、虚开销项,都能对上。”
“都查清了。”杨震把笔录放在桌上,纸张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又透着一股释然,“张猛全认了。刘柏宏的账本找到了,就在那个木箱的夹层里,用油纸包了三层,上面记着家具厂五年里所有的假账明细,一笔都没漏。”
郑一民从里间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手里还拿着个搪瓷缸。他拿起那份泛黄的账册,指尖轻轻拂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那些数字扭曲着,像一张张痛苦的脸。“五年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感慨,“总算能给死者一个交代了。”
季洁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清凉灌进来,吹散了办公室里彻夜未散的烟味和咖啡味。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正奋力冲破云层,给林立的高楼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