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在午后渐渐收了尾,最后几滴雨珠敲在窗沿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像是一支舒缓乐曲终了时的余韵,慢悠悠地消散在湿润的空气里。客厅里拉着半幅米白色的窗帘,光线透过纱质的布料漫进来,不刺眼,却足够把角落里那几个落着薄灰的纸箱照得清清楚楚。纸箱的边角有些磨损,印在上面的黑色字迹也褪了色,那是去年搬家时匆忙写就的标记,如今蒙上时光的尘埃,倒像是在诉说一段被暂时封存的过往。
季洁蹲在地上,指尖轻轻划过纸箱表面的胶带。胶带边缘有些翘起,黏腻的触感带着点陈旧的味道,像是触摸到了时间的纹路。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雨后的天空被洗得格外干净,云层慢悠悠地飘着,露出后面淡蓝色的底色,几棵老槐树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风一吹,便簌簌地往下掉,在窗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先拆哪个?”杨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活动过的轻快。他搬来两个小马扎,放在纸箱旁,马扎的藤条缝隙里还沾着点阳台的潮气,混着青草的淡香。他刚才去收了晾在阳台的衣服,此刻身上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那是季洁惯用的洗衣液味道,混着雨后空气里特有的泥土腥气,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像是回到了无数个这样的午后,踏实又温暖。
季洁转过头,目光落在最上面那个印着\"书房——易碎\"的箱子上。箱子比旁边的几个略小些,边角却保护得最好,显然里面装着的是精心呵护的物件。“先看这个吧,估计是些摆件和相框。”她说着,从茶几抽屉里找来一把美工刀。刀柄是磨得光滑的塑料,握在手里刚刚好。划开胶带时,刀刃发出轻微的\"刺啦\"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像在小心翼翼地划开一段被封存的时光。
箱子里铺着一层旧报纸,油墨味已经很淡了,只剩下纸张本身的绵软气息。季洁小心翼翼地掀开报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光滑的瓷面。她放慢动作,轻轻把报纸剥开,露出个浅蓝色的陶瓷花瓶。瓶身上用细劲的笔触画着几枝腊梅,花瓣是淡淡的鹅黄色,枝干勾勒得遒劲有力,凑近了看,还能瞧见花瓣上细细的纹路。
“是这个。”季洁的声音里带着点惊喜,把花瓶捧在手里。花瓶不重,却带着沉甸甸的回忆。这是他们刚认识时,杨震在城南的工艺品市场淘来的。那时候他还在刑侦队跑外勤,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总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素雅的摆件。某个周末,他硬是挤了半天时间,在琳琅满目的市场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抱着这个花瓶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额头上还带着跑出来的薄汗。
“还记得这个吗?”季洁把花瓶转了个方向,让瓶底对着杨震。那里有个小小的磕碰痕迹,像个月牙儿浅浅地陷在瓷面上。那是某次搬家时不小心碰的,当时她蹲在地上,看着那个缺口直掉眼泪,心疼了好几天。杨震却蹲下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这样才好呢,多了点生活气,就像咱们俩,哪能一点磕磕绊绊都没有。”
杨震凑过来看了看,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个小缺口,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凉的瓷面传过来,像是在触碰那段鲜活的过往。“怎么不记得?”他笑着说,眼底漾着温柔的光,“你当时跟我闹了好几天,说我搬东西毛手毛脚,差点没让我睡沙发。”他拿起花瓶,转身往厨房走,“我去接点水,摆着吧,茶几上正好空着块地方。”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户照在水面上,泛着细碎的金光。杨震把水倒进花瓶里,水面刚好没过瓶底的磕碰处,像是在温柔地安抚那段小小的遗憾。他把花瓶放在茶几中央,浅蓝色的瓷面在漫射的光线里透着温润的光泽,瓶身上的腊梅仿佛也沾染了生气,在安静的客厅里静静绽放。
箱子底下压着个硬壳相册,封面是暗红色的灯芯绒,边角已经磨得发白,露出里面浅棕色的布料。季洁把相册拿出来时,手指不小心蹭到封面右上角的烫金字母,掉下来一点细碎的金粉,像星星的碎屑落在她的手背上。她轻轻吹了吹,翻开相册。
第一页就是他们的大学毕业照,黑白的底色里,一群穿着学士服的年轻人挤在一起,脸上带着青涩又兴奋的笑容。照片里的杨震站在后排,留着当时流行的锅盖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一点眉毛,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花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他在人群里不算最起眼的,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带着点执拗的专注。
后来他说,那是在看站在相机旁边的她。当时她穿着条浅蓝色的裙子,正踮着脚帮摄影师调整镜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边。他说那一刻忽然觉得,四年大学时光里,所有模糊的画面都清晰了起来,只剩下她转身时带起的风,和裙摆扬起的弧度。
“你看你这发型,”季洁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上杨震的头,忍不住笑出声来,“当时班里女生私下都说你像唱摇滚的,就是没人家那副好嗓子。每次班里组织合唱,你一开口,后排总有人捂嘴笑。”
杨震从后面凑过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让人心里暖暖的。“那时候不就流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