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深蓝色的小盒子走回来,坐在沙发上打开。里面是条深灰色的围巾,毛线织得细密,针脚均匀,边缘还缀着几个小巧的流苏。
“这是前几天给爸织的,”她把围巾拿出来,在膝盖上摊开,“你看这颜色合适不?他总说冬天脖子怕冷,去年冬天就老用个旧毛巾裹着,我看着都替他冷。这毛线是我特意挑的,含羊毛的,又软又暖和,还不容易起球。”
杨震接过来,指尖划过围巾的纹路,触感厚实又柔软。他把围巾往脖子上比了比,笑着说:“手艺不错啊,比我妈织的匀实多了。我妈上次给我织的那条,左边紧右边松,戴的时候总往一边滑。爸要是戴上这条,保准天天跟老伙计们显摆,说"这是我儿媳妇给织的,暖和着呢",说不定还得把围巾往别人脖子上凑,让人家摸摸这料子。”
季洁被他逗得笑出声,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就你嘴贫。对了,下周咱们去看看窗帘吧?主卧那窗帘有点透光,早上天刚亮就被晒醒,我这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行,”杨震把围巾叠好放回盒子里,“顺便去看看沙发垫。上次妈来,坐了没一会儿就说客厅那套有点薄,冬天坐着凉,让咱们换套厚点的。对了,你上次说想吃城南那家的糖糕,明天我早起去买,热乎的,刚出锅的那种,外面酥得掉渣,里面的豆沙馅还流心。”
“不用那么早,”季洁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我跟你一块去。那家店旁边不是有家早点铺吗?咱们顺便买点新鲜的豆浆油条当早饭,再捎几个茶叶蛋,够咱们吃两顿的。”
杨震点点头,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正放着部老电影,是他们俩都看过的《庐山恋》。周筠和耿桦在庐山的含鄱口并肩坐着,说着轻声细语的话,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山间的云雾。他调小了音量,电影里的对白就成了背景音,不仔细听几乎察觉不到。
“还记得去年冬天吗?”季洁忽然说,“下大雪那天,咱们俩在楼下堆雪人,你非要给雪人戴我的红围巾,结果围巾被风吹跑了,咱俩追着围巾跑了半条街,回来雪人都被小孩推塌了。”
“怎么不记得,”杨震笑着说,“最后咱们又重新堆了个矮胖子,你说像我,圆滚滚的。我还给它按了两个煤球眼睛,一根胡萝卜鼻子,结果第二天早上来看,鼻子被谁掰走了,估计是被谁家的小狗叼去了。”
“那时候你还掏出手机拍了好多照片,说要存着当纪念,”季洁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挨着肩膀,“后来你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用了好几个月呢。”
“现在还在相册里存着呢,”杨震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找到相册,翻出那张歪歪扭扭的雪人照片,“你看,这雪人笑得多傻,跟你似的。”
季洁凑过去看,照片里的雪人确实不怎么好看,身子是个不规则的圆锥,脑袋是个扁扁的球,脖子上围着杨震的灰色围巾,显得头重脚轻。但照片的角落里,能看到两个冻得通红的鼻尖,和咧开的笑嘴。她伸手戳了戳照片里的雪人脑袋:“明明是你堆得丑,还赖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从下周要去买的窗帘颜色,说到单位食堂新换的师傅做的红烧肉太咸;从小区门口那家水果店的橘子甜不甜,说到去年夏天一起去海边捡的贝壳还在不在抽屉里。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上来,银纱似的透过纱窗落在地板上,和客厅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杨震低头看了看季洁,她正低头摆弄着那条围巾,想把流苏捋得更顺些。灯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侧脸的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笑意。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真好,安安静静的,像手里的温水,不烫,却能一点点暖到心里去。
“累了吗?”他轻声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季洁摇摇头,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睛亮闪闪的:“不累。这样挺好的。”
是啊,这样挺好的。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情节,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就是两个人在灯下说着寻常的话,想着彼此的心事。像老钟表的指针,不慌不忙地走着,每一声滴答都落在实处;又像巷子里的老槐树,春去秋来,枝桠慢慢伸展,把日子遮成一片稳稳的阴凉。
杨震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灯光的暖。他握住季洁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被他紧紧包在掌心,慢慢焐热。“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买糖糕呢,去晚了就没了。”
“嗯。”季洁应着,起身时被他顺势拉进怀里。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听着一首最安心的歌。他身上有淡淡的肥皂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气息,是她熟悉的味道。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阳台上挂着的红灯笼也安静下来,红色的光晕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圆。只有屋里的灯,亮得稳稳当当,照着两个依偎的身影,把夜的温柔,都拢进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季洁闭上眼睛,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她想,这样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