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剖白伴奏。会议室里的光线随着季洁没关紧的门缝透进来的光晃动着,在周淑婷年轻而执拗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周淑婷迎着季洁的目光,眼神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像握着底牌的赌徒:“我知道可能会有难度,毕竟杨组长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人欣赏。但我不想放弃。季姐,您说我要是一直努力,是不是总有一天能追到他?”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几乎是把心里的想法摊开在阳光下,毫不掩饰那份势在必得的野心。
季洁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她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轻轻翻涌,像平静的海面下掠过的暗流。眼前这个年轻女孩的脸庞,让她想起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刚进刑侦队,也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认定了一件事就不肯回头。只是时光磨平了棱角,也教会了她什么是界限。
她沉默了几秒,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周淑婷的眼神里还带着等待答案的急切,像等待宣判的被告。
季洁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郑重,每个字都像敲在钢板上,清晰而坚定:“周淑婷,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有一点你必须清楚。”
周淑婷被她的语气镇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刚才那点刻意的柔弱都忘了维持。
“杨组长是你的上级,是六组的负责人。”季洁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警号上,那串银色的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你来六组是当警察的,不是来做别的。你的职责是破案,是保护百姓,不是把心思放在这些无关的事情上。”
她往前一步,身上那股常年和罪犯打交道的锐利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让周淑婷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六组不养闲人,更不允许有人因为私事影响工作。上个月抓捕行动,就是因为一个队员注意力不集中,差点让主犯逃脱,你应该还记得那份通报批评。”
季洁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不管你对谁有什么想法,都给我收起来,老老实实做好你的警察,守好你的本分。否则,别说在六组待不下去,你都对不起身上这身警服。”
说完,她没再看周淑婷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那上面的自信和憧憬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恼怒。季洁转身拉开会议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随后是门被轻轻合上的闷响,像给这场对话画上了一个不容置喙的句号。
周淑婷一个人站在原地,手指深深掐进文件夹的皮质封面里。她没想到季洁会是这个态度,没有指责她的痴心妄想,没有阻拦她的"追求",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划下了一条线——以工作的名义,不容逾越。
可这非但没让她退缩,反而像被点燃的引线,心里的斗志噌地一下窜了起来。她看着紧闭的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让我想?那我偏要。季洁越是这样,越说明杨组长在她心里的分量不一般。等着吧,我一定会追到他。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微乱的衣领,转身走出会议室时,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副无害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话从未发生过。只是眼底深处,那点势在必得的执拗,像投入火中的柴,烧得更旺了。
走廊尽头的窗边,季洁站在那里,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下午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却驱不散眉宇间的沉郁。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屏保是去年六组合影时抓拍的画面——她和杨震穿着警服并肩站着,背景是六组办公室那块掉了漆的门牌,两人都笑得一脸疲惫,眼里却闪着同样的光。
她抬手按灭屏幕,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倒影,警服的肩章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她想起刚和杨震搭档时,两人因为办案思路不同吵得面红耳赤,想起那次抓捕行动中,他替自己挡过的那记闷棍,想起无数个在办公室熬夜分析案情的夜晚,两杯速溶咖啡冒着热气的温度。
这些年,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事和搭档,是在枪林弹雨中淬炼出的默契,是无需言说就能懂的彼此。这种感情,无关风月,却比任何情话都来得坚实。
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她轻轻叹了口气。刚才周淑婷那番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终究还是在心里荡开了圈圈涟漪。但那点不易察觉的涩意,很快就被更坚定的信念压了下去。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影响工作。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和杨震共同的默契。
季洁挺直脊背,转身往办公室走去。走廊里的灯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步伐坚定,像每次奔赴案发现场时那样,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六组的办公室里,杨震正低头看着卷宗,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属于他们的,最安稳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