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里传出“重开”、“重开”的强烈喊声。
“多谢坊主夜里引路了。”言攸对他稍微欠身。
引路人目送她下楼,走出赌坊,对刚开那一场赌局起了兴致,乜眼看谁输谁赢。
为她开那扇门,究竟是该还是不该?
*
薛府
细辛在屋门外久等,照往常的习惯表姑娘应是起了,但今早怎么唤都无人应。
“姑娘,再不起就要迟了,夫子在等你了。”
言攸走过去在她身后猝然道:“我在这里。”
细辛吓得手里的盆都抖了抖,怯怯扭头看出她眼下的暗青色,慎重开口:“姑娘歇得晚,又起得这样早吗?脸色很差了。”
“我睡不踏实……上妆时将粉敷得厚一些就好了。”
细辛只好照做。
言攸收拾好书箧去补习,即便是玉京最有名的夫子,讲到什么礼、史也让人昏昏欲睡。
“秦姑娘这眼里都偷着红,莫不是做夜游神去了?”
言攸弯唇,并非欣喜,只是感慨天下老师皆一般,以前学宫的老师也会拈酸讽刺,然后引得哄堂大笑,她则配合地低下头,装得羞愧难当。
今日课业枯燥,拖到下学时,言攸是扶着额头走出去的。
外面停着马车,是来接她的,等她钻进车舆才发觉薛疏得空亲自来接她了。
她小声说:“师兄,大理寺的案子处理妥了?”
薛疏面色轻松地颔首:“招了,是裕王党。”
言攸立时感到诧异。
“怎么会如此招供?裕王僚属去查的楼,到头来将灾祸引向主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经她一言,薛疏也带些惴惴不安,然而那供词与事实吻合,竟让这场“阴谋”挑不出差错。
“他们的下一步……不知又要针对哪一方。”薛疏承认无法预知后路。
言攸嘴角微撇:“现在情况如何了?”
“裕王被陛下罚了禁足,略有不甘却并未辩解,领命后再也没有露面。”
“竟只是禁足,显然的罪刑不相当,何人为他求情了?”
薛疏吐出一口浊气,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并未出言。
她这便了然于胸了。
言攸扭头探向窗外,闷闷出声:“这不是薛府的路,是要去哪里?”
“去马场。”
言攸心脏陡沉,坐直后盯了他好一阵,难怪今日衣着如此干练。
她仍问出口:“去马场做什么?”
“宣镜先生给你定的考核不是有骑射吗?你早年在学宫时那样,哪里会骑术?仅仅恶补经略策论怎么行?”薛疏攒起眉。
可她原本想的是直接弃了骑术这一项。
言攸板着面容:“比骑术,李知薇胜就胜了……”
“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会,你这两条腿,在逃难时哪里跟得上?”
言攸无言辩驳了,安静如鸡,气氛略有凝滞时又响起一阵翻书声。
马场不是当年的马场,老师不是当年的老师。
言攸捉着裙摆下车,随薛疏一起入内,他将自己的发带拆了挽成绳套,为她缚住宽大袖摆。
这是她未见过的薛师兄,如一座死板的山长出葱郁林木,生命哗然。
一匹青骢被牵来,言攸仍有恐慌,矗立在一侧,马时不时踏动着蹄子,她右脚一退,后背撞上一片坚实。
“它很温顺的,上去吧。”
她犹豫再三才一手执握缰绳,一脚踩踏马镫,照着人人都能做的轻松模样翻身而上。
自己骑上来的确是比被人扔上马背稳当。
缰绳是她唯一的依靠,必须握得够紧,一面要看路,一面要看马,否则总忧心它会不会突然撒野,试图将她甩落。
“几时才结束?”
薛疏笑她:“怎么才开始就吵着要回去?”
马场旁修有精舍,楼高三层,站在阑干前俯瞰能观望整片马场情形。
“那不是薛少卿吗?马背上的姑娘是他的表妹吧?”
凭栏窥伺的男人发出一声冷嘲:“表妹?什么表妹?他几个表妹?”
“先生……”
女子一时摸不着头脑,正欲追问,那男人食指抵唇,告诫她勿言,保持安静。
女子退回隔间里,泥炉上正沸着水,她正要往里面抖落茶叶,被男人攥住手制止。
“要说几回,我喝不得这些清苦的。”
女子腕骨那一圈被梏得太紧,血液不流通,指尖都微泛着白,她惶恐地认错求饶:“先生、先生我一时忘了,先生息怒!奴不会再犯了!”
男人撩袍落座,笑容森然宛若毒蛇吐信,冰冷地缠上去。
“他们那些人爱喝茶,爱装腔作势,爱自诩清高,我不一样,你再不长记性就把你拖去赌坊抵押了,他们要剁手要挖眼还是要做其他什么,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先生……先生别拿奴去冲抵赌注!梅奴知错了,梅奴当真知错了……”
名唤梅奴的女子扑到